魔

我站在风中，风吹着我，有一种麻木的寒冷。头痛得要裂开了。我很久以前就知道我与别人不同，我对一切来自非自然界的气味敏感而痛恨。我闻到煤气、汽车尾气、汽油味就会非常难受。我有时会感觉头痛，从太阳穴一直到头顶，是一种胀痛。小时候头痛就在头上捏出一排青紫的血痕，风吹起前额的头发，显得很滑稽。今天，这头痛又回来了。
大街上的人表情漠然地从我身边走过，我也面无表情地穿过人群。我总极力掩饰我的内心，虽然有时甚至我也不知道究竟为了什么。当我快乐悲伤的时候，没有人能从我的表情中看出什么。我从没在谁面前流过眼泪。我的心是温暖而悲伤的。
我又碰到了那个人，我冲他邪恶得一笑。
我不认识他，他必定也不认识我。笑过之后我就离开。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的微笑是有魔力的。随着一声刹车声，我听见他身体倒地的声音，我知道他鲜血四溅。在浑浊的空气中，我嗅到血腥的气味。在充满汽车尾气与污染的城市里，这血腥味是我的呼吸稍有一点顺畅。但很快汽车的怪味又将我包围。这个男孩，不是我要找的人。
在很久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我在找一个人，要用他的血液维持我的生命。这个人是世界上最纯洁的人。
头痛愈加强烈了。我听到有人在马路对面呼喊，我回过头向她邪恶地一笑。我太需要新鲜空气了，这里的空气让我窒息。我需要一个血液比较纯洁的人，来暂时维持我的呼吸。
我听到她身体倒地的声音，鲜血四溅。很可惜，她也不是我要找的人。她的身体里存在太多不纯洁的成分，甚至不能用来呼吸。我知道即将有一大堆人涌向她，我面无表情地快步离开。
我不是冷血，只是头痛使我失去理智。
在快要到家的路口，我碰见一个我认识的男孩。他一只手藏在口袋里，一定要送我回家。这时夜已经降临，我感到我已经完全疯狂。如果他正是那个血液纯洁的人，我不会伤害他，因为他曾经伪装得多么完美。然而他不是。但我还是给了他一个机会，我微笑着望着他：“天黑了，快回去吧，我会杀人的。”他笑着，没有在意。我必须要离开，我的头痛得几乎要裂开了。然而我的面孔依然快乐明朗。我想快步离开他，他却又快步跟上。
“快离开！”我无法忍受了，声音因无法克制而变得邪恶。他愣了一下，立在那，随即却又追上来。
这是一条黑暗的小巷。我回过头来望他，他害怕了。他却依然朝我这边走来。周围一个人也没有，我感到一阵窒息。
我对着他甜蜜而邪恶地微笑了——我本不想这样做。
他仰面倒下去，口中喷出一股鲜血。他藏在口袋里的手握着一面镜子，镜子在他倒下的一瞬间碎了，那些飞溅的碎片刺进我的肉里。我深深吸了一口气，血腥味便散去，只剩污浊的空气。
我试图把镜子碎片从我的胳膊里取出，可是它们扎得太深了。我只好用刀尖把玻璃碎片挑了出来。暗红色的血液一直滑到指尖，然后在地上摔碎。
在我将要走出这条小巷时，我突然嗅到一股强烈的血腥味，清澈无比。我大口呼吸着。这是谁的血液，它让我找了这么久，终于出现了，这个城市最纯洁的血液。
我环顾四周，没有人。疼痛使我记起，这居然是我的血液！
我抬头看天，很黑很黑，只有一盏路灯昏暗地照着。我跪在空旷的街上无声地哭了。
这个世界上最纯洁的人，竟然是一个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