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川的日子

金川住在村东的村河边，早些年，他家一直很穷。据说过年时炸麻馓子都是在碗里和面，从来没用过面盆。
责任田到户后，他和老婆没日没夜地劳作，总算把家中住的草房翻盖成瓦房。那时候老婆已经为他生了两个女儿，当第三个儿子出世后，老婆患上了产后风，不久竟撇下还在牙牙学语的小儿子撒手西去。
老婆的离去让金川很是伤心，孩子们没了娘更让他肝肠欲断。当初他也是差不多像儿子这个年龄没了娘的，爷儿俩的命运竟是如此相似。村里人一直认为，孩子名字难听了好养活，金川给苦命的儿子起名狗蚤。为了让狗蚤有奶吃，金川养了只奶羊，他硬是用羊奶把狗蚤从嗷嗷待哺喂到蹒跚学步。
闺女是泼出去的水，迟早是人家的人。金川对于两个女儿向来不抱多大希望，也就没让她们上学。老婆去世时，大女儿八岁，小女儿五岁；金川就让大女儿在家看护着妹妹和弟弟，自己去田里干农活。
金川又当爹又当娘，心里烦的时候，就拿两个不懂事的女孩子撒气，这就苦了那两个没娘的女儿。她们挨了爹的责骂之后，就坐在院里想她们死去的娘，有时候还偷偷地流眼泪；两个女儿哭，狗蚤也哭；金川见孩子们哭，心里也委屈得直掉眼泪。孩子们哭累了，先后睡去；金川哭完了，就借酒浇愁。
狗蚤到了入学的年龄，金川把他送到学校。狗蚤天赋一般，加上学习不怎么用功，功课学的不是很好。金川觉得上学好不好在命，老坟里没那棵蒿子，学习再用功也不一定能够考上学。
日子像那东流的水，一去不复返的同时，还为人们的脸上增添了更多的沧桑。在孩子们的欢笑和泪水里，金川脸上有了很深的皱纹。两个女儿都从昔日的毛孩子，出落成焕发着青春的大姑娘。金川用大女儿的彩礼给狗蚤把家中的瓦房翻盖成平房，用二女儿的彩礼为狗蚤办了婚事。两个女儿出嫁时，金川没为她们置办什么嫁妆，她们到婆家后，深恨爹爹办事不合情理。
金川本来对两个女儿就没多少指望，他把赌注全压在了儿子的身上。儿子结婚后爷儿俩的话语越来越少了，金川清楚地记得，儿媳妇进门后的第二年，他虽然和他们一个锅里耍勺子，可那一年儿子两口子和他说的话不到十句。他怎么也不明白儿子对儿媳妇的话历来是言听计从，从来没有反对意见。当儿媳妇以洗澡换衣服不方便，要把他从家中赶出来时，狗蚤二话没说，就听从了媳妇的安排。
金川深知成个家不容易，为了不使儿媳妇生气，他只好从家里搬了出来。金川在自家场院里盖了两间小砖房，算是安了家。为了维持生计，他在房前的空地上种了些蔬菜，靠着卖菜赚些零花钱。
百无聊赖的时候，金川就独自一个人喝闷酒，想到这辈子走过的岁月，他常常连连叹息。不到一岁的时候就死了娘，十二岁那年，爹也走了，自己跟着姐姐吃着百家饭长成了人；姐姐出嫁了，自己也跟着姐姐来到姐姐的婆家。直到狗蚤他娘走进这个家，他才从姐姐家搬出来。本指望自己成家后能过上一段舒心的日子，谁曾想家中生活刚刚有些起色，狗蚤他娘就去了另外一个世界。
他一个寡汉条子把孩子们拉扯大，到头来却被儿媳妇从家中赶了出来，他怎么也不明白生儿养女竟是这样不中用。好在自己现在身子骨还硬朗，地里的农活还能干得动，就这样过一天算一天吧。
金川这样逍遥自在地生活了两年，两年来，儿子狗蚤几乎没和他说过一句话，即使是走在路上碰着面。就在第三个年头的春天，狗蚤竟患上了脑血管病，住进了医院。狗蚤媳妇一分钱也不愿意从家中拿，竟领着几岁的女儿走了，再也没进家门。
为了给儿子治病，金川只好把两年来自己省吃俭用节省下的一千块钱拿出来为儿子交了医药费。
经过一个多月的治疗，在阎罗殿门前转了一圈的狗蚤又拐了回来。面对老婆和女儿的出走，他感到很对不起爹。
大姑见他爷儿俩和好如初，语重心长地对狗蚤说，孩子啊，不论你贫穷还是富有，也不管你遭受多大的灾难，记着，你爹什么时候都不会抛弃你，他是始终如一地支持着你啊！
狗蚤听着大姑的话，泪如泉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