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小说 > 文章内容


导读:一道闪电,天空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母亲坟前的那堆火眨眼间便被吞没了。从朱老师那张湿漉漉的脸上,我看到一道深邃的目光,它让我越来越读不懂这张疲惫的脸。我想,朱老师是在祈祷老天在天堂给母亲一个位置。我扯了
一道闪电,天空撕开一道长长的口子,母亲坟前的那堆火眨眼间便被吞没了。
从朱老师那张湿漉漉的脸上,我看到一道深邃的目光,它让我越来越读不懂这张疲惫的脸。我想,朱老师是在祈祷老天在天堂给母亲一个位置。我扯了扯朱老师的湿衣襟,说,我们该下山了。朱老师从天空收回目光,在母亲的墓碑上弥留好一会儿,才踉跄地向山下走去。
山路很滑,我和朱老师脚下一滑跌在泥泞的山路上,朱老师抹了抹脸上的雨水,说,你知道老天为什么这时候打雷下雨?我望了望天,他便扯着我的胳膊站了起来,接着说,那是婚礼的礼炮声,快走。说完,他摇晃着向山下大步走去。一路上,朱老师神神兮兮的样子,让我感觉他对母亲的那份浓浓的亲情。
这两天,朱老师一直忙碌着母亲的后事,直到送走母亲没流一滴眼泪,也没有准备纸钱和白花。
这之前,我和朱老师始终有一种莫明其妙的隔阂,这种隔阂让我时刻提防朱老师对母亲做的每一件事,有些事常常让人感动,可我强制自己不去扯动那根情感线。也许我接受孔孟的思想太深,孔子说过,过分关心他人,必是看客;过分关注他人,必有图谋。

朱庆文是我的启蒙老师,在我当兵之前,我们村子除了朱庆文老师,还有一位女老师,她叫苏红。
还是很多年以前的事,那时朱老师从图们镇来曲水村教学时间不长,苏红便会时常出现在我们教室的窗外,悄悄地来,悄悄地走。她那水一样的眼神,让我感觉女人的眼睛是水做的。她那高高盘起的头发,如女人坚挺的乳房裹了一层薄薄的黑纱。朱老师好像没有感觉苏红的出现,声音仍然淡淡的,让人感觉他像水里一只瘦弱病状的鱼。他按照习惯讲完课,布置完作业,才夹着书本走出教室。在门外我听他对苏红说,让你久等了。声音和讲课时一样淡淡的。我看苏红拿出一张纸,朱老师看后,突然被激怒了,扯过那张纸撕得粉碎,气冲冲地摔在地上说,你能不能让我安静地生活。苏红抹着泪向村头跑去,那高高盘起的头发上下抖动着,像要弹出来似的。朱老师站在那里好一会儿,才向村头追去。我拾起那纸片,看到上面有“介绍信”几个字。
朱老师回来时,村长在校门口等着他,听村长说,你不应该呵!再说咱村也需要她。朱老师解释说,镇里的孩子们更需要她。村长说,也是,一个姑娘到咱这穷山沟,也实在委屈了她。朱老师的目光落在我的身上,突然想起什么说,你们真想要一个女老师,我给你们请一个美术老师。村长说,美术是学什么的?朱老师从书本里拿出一张画,抖开说,就是把心中想的东西画出来。朱老师手里的那张画,是前几天从我手里没收的画。画是母亲画的,上面画的是一支驳壳枪,父亲还按照这个样子,用木头为我做了一支驳壳枪。
我没有想到朱老师请的美术老师是我的母亲。
朱老师在镇里见过母亲,是去年的事。母亲看我到了上学的年龄,想让我去镇里的学校上学,便带我去了镇里的学校。我们进学校碰见的第一个人就是朱老师,当时,朱老师夹着书本迎面走来,母亲拉着我迎了过去问,老师,孩子上学找谁?朱老师上下打量我们一番,问道,你们是哪个村的?母亲说是曲水村的。朱老师向远处望了一眼说,那么远的路,孩子上学有困难啊!朱老师的目光在母亲身上停了一会儿说,听说政府很快派人下乡,你们还是先回去等一等。朱老师说着,把我们送到学校大门口,还嘱咐说,放心吧,孩子会有书看的。我和母亲走出学校很远,回头看见朱老师还站在校门口。我向朱老师挥了挥手,母亲用力扯了一下我的手,我感觉胳膊有些痛。
没过多日,村里果然办起了学校。村里的学校设在过去的大食堂里,整修那天,我和村里的孩子都围着看热闹,我一眼看见那个糊窗纸的朱老师,忙跑回家对母亲说,城里的那个老师真的来了。母亲停下手中缝补的书包,说,你看清了吗?我点了点头,母亲向窗外看了一眼,没在说什么。
第二天,母亲早早送我去了学校。远远的就看见朱老师站在校门口,母亲的脚步突然停了下来,这时,朱老师一脸笑容走过来,从母亲手里接过书包说,我们又见面了。母亲半信半疑地问,你来教这些孩子吗?朱老师点了点头,说,你们不是本地人吧。母亲先是一愣,接着说,这孩子从出生就没离开这个村子。朱老师还想说什么,母亲已经走了,朱老师脸上的笑容也随之被带走了。

朱老师和村长来到我家,说明来意,母亲没吭声。朱老师脸上流露出遗憾的神情,也没多坐,走到门口时,低声说,你长得很像我的母亲,她活着一定会答应的。母亲的脸上突然飞过一片红云,再抬头,已经不见朱老师的影子,她走到窗前,向窗外望了许久。
第二天,朱老师走进学校,看见母亲穿了一身蓝布新衣站在教室门前,肩上还背着一个画夹。朱老师立在那里,眼里渐渐丰满起来。
母亲当上了村里的美术老师,成了村子一件新鲜事。有人说,这个平时寡言少语的女人还会画画,也有人说,也许是朱老师的意思。村子里的人嚷嚷了一阵子,也就平静了下来。这个时候,很久没出现的苏红,像往常一样出现在教室的窗外。
苏老师,屋里坐啊。
苏红回头一看,村长不知道什么时候站在她的身后。
没想到吧,我们这个小村子里的女人也能走上讲台。
她是村子里的人?
村长点了点头,敲了敲玻璃,坐在教室后排的朱老师走了出来。苏红从朱老师布满青春气色的脸上,看得出他对这位新来的老师印象很好。苏红向教室里瞥了一眼,说,原来这个村子里埋了一块玉,她本身就是一幅画。
朱老师说,村子里的孩子能学画画是他们的福份。
苏红说,她应去镇里教学。
朱老师的目光一直没有离开讲台,接过苏红的话说,我会争取的。
村长在一旁接过话题说,实在抱歉,你看我这村长混的,连老师的工资都没有着落,还把朱老师的工资劈了一半。
朱老师说,我一个人生活,又有吃有穿的,钱也没地方花。
村长说,苏老师,这回你就可以放心在城里教学了。
苏红有些伤感的样子说,看来这个村子真的容不下我了。
村长觉得苏红把他的话理解歪了,忙解释说,我是担心你走这么远的山路危险,算我说错了。村长看苏红眼窝里积满了泪水,便和朱老师敷衍了几句,有意躲开了。
村长一走,朱老师低声说,一起去听听课。苏红没坑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