倾城殇·十里锦红

一.嫁
景阳年历二十一年，春。
临安城。
十里锦红，漫天花飞。热闹而又喧嚣的锣鼓声，欢笑声，以及马蹄声交织在一起。
我披着大红的盖头，坐在富丽堂皇的花轿里，盖头随着那一颠一颠的节奏而抖动着，晃的我头晕眼花，若是此时我的眼前有一枚铜镜的话，我定要拿来好好照照的，我想此刻我的这张脸早已变得青白了。
从没有试过这般难受，除了身体上的，还有心上的。
外面的喧嚣声大了起来，我知道花轿此刻已经进城了，可是，我等的人，还没有来，一颗心，在逐渐流逝的等待中，变得透凉。
离，你失言了。
犹记得，红杏枝头，我们并肩而坐，桃花树下，誓言轻许——
云笙，你，将来一定是我轩辕离的妻，这一辈子，你逃不掉了，所以，一定要等着我，亲自为你披上嫁衣，然后，我们共筑爱巢。
那时，我羞红了脸。
而今，我一身红装，踏上了花轿，要嫁的，却是别人，我从未见过的人。
说好要来劫花轿的离呢？此刻又在哪里？
我看着自己搅在一起的手指，凭白的生出了一股绝望。

二.宫
凤栖宫里，红烛摇曳，灯火辉煌。
我披着大红盖头，端端正正的坐在床边，等待着那个人的到来，那个我从未见过面的，夫君。
再没有心思去想，离为何食言了，为何要将我一个人扔在这深深地宫墙里。心里能够想的，只有即将推门而入的那人，只有那个听说会很疼的初夜。
夜，深了。
屋子里有了动静，先是门被推开了，继而听到一个清润好听的声音在说着话，他说，皇兄的洞房你也敢闹？
后来，便又听见一个豪气的声音说，皇兄，你终于娶到了心心念念的人儿了，做弟弟的闹上一闹也无碍罢。
心心念念的人？
盖头下面的脸，忽然如火灼了一样，滚烫滚烫的。
再后来，便什么也听不进去了，只是觉得心跳的更加的厉害了。
那人推门进来了，然后关上门，步履沉稳的向我走了过来。
“娘子，久等了！”
盖头被轻柔的掀开，我缓缓的昂起头颅，却忽然怔住了。
那瞬间，我便在想，这世间，竟有如此好看的人么？
他噗哧一声笑了出来，替我散了一头的青丝，声音低沉的说，娘子，为夫可好看？
我深深地垂着脑袋，衣摆险些被我的指甲抓破，却更加不知道如何面对接下来的事情，如果他……我的视线扫到了放在不远处桌子上的一把剪刀。
然，出乎意料的是，他终究是什么都没有做，喝完合卺酒之后，他说了一句夜深了，歇下吧，便抱着我和衣而眠。
纵使如此，我依旧难以入眠，离的脸一直在我的脑海里晃动着。

三.试
时光匆匆，眨眼到了夏季。
御花园中，莺飞蝶舞，笑声阵阵，而我待了不到片刻，便觉得倦了。
这深宫的女人，大多是寂寞的罢，倾尽一生，只为了一个男人。而我在这样的一群女人中，似乎也沾染了些许的惆怅。
三个月了，我再也未曾听到过离的消息，我想，他大约从未爱过我罢。
夏日里，空气灼热的宛若滚烫的水汽，灼的人难受。
回到凤栖宫不到片刻，小六子就领着人过来了，他弯着腰拱了拱手，脸上带着谄媚的笑，皇后娘娘，边疆小国进贡了一批鲜果，陛下担心娘娘热的慌，自己没舍得尝一个，就命奴才给娘娘尽数送过来了。
我抬了抬眼皮，一副性质缺缺的模样，这样的天气，吃什么都热，唯独家乡的白果，那滋味沁人心脾，我似乎吃过一次就忘不掉了。
你搁着吧！
娘娘，这果子时间搁久了，就该不新鲜了。
不等他再劝，我干脆合上了眼，一声不出。
小六子没法，只得灰溜溜的回去复命了，我这才睁开了眼。
嫁进深宫，他从未碰过我，但是对我却是极好的，什么稀罕的宝贝都给我留着，他时常用极尽温柔的眸光看着我，还让我亲昵的唤着他的名，景轩，他说，这是恩赐，只给我一人的恩赐。
他待我太好，可是，他的女人又太多，我不终究是不敢付出哪怕是半分的感情。
离曾经说过，他这一生，只要我一人，但如今我却在想，离说过的话，只是一句戏言吧，我却天真的当了真。
放在桌上盖住鲜果的锦缎被贴身丫头兰儿掀开了，她捂着嘴却还是泄露了那一声惊呼。
我看到了藏在鲜果堆里的纸张。

四.谋
——云笙，分别三月，却日日思念泛滥，盼有一日，能双宿双飞。
那一封信，是离送来的。
寂静的夜里，它就被一把匕首插在我的床头，那力道是轩辕氏独有的无疑。
离说，他要来接我，但是，必须先除掉景阳帝，若不然，天下之大亦是没有我们容身的地方。
原来，离早就策划好了我们的将来，他只是静待一个时机。
只是，我不懂，他难道从未担心过，我日日伴在另一个男人的身侧，会发生些什么么？难道他就这样的自信，亦或是说，他从来都不在乎？
景轩白日里送来的鲜果里，也有一封信，说的大概意思一样，只是笔迹不同而已，而夜里收到的这封信里头，离提到了一点，景轩已经发现我的踪迹，要尽快行动，他很有可能会试探你。
今日送来的鲜果，仅仅只是为了试探罢！
——陛下自己都没舍得尝一口，就尽数给娘娘送过来了。
小六子嘴里吐出来的话，从来都是这样的好听，我差点就当真了。
只是，以前的种种温柔的背后，都是冷漠的试探么？我忽然觉得有些茫然了。
什么是真，什么又是假，我要已经失去了辨别的能力了。
深深插进床头的匕首，被我藏在了枕头之下，离说，让我用这把匕首，刺进他的心窝，兵临城下的日子，便是他许我一场盛世婚礼的时候。
离的情话，永远那样委婉动听，这一次，我亦是信了他。
紧张的，期盼着兵临城下的那一日。

五.殉
笙儿，我为你散尽后宫可好？
笙儿，若我说，我这一辈子，都待你好，你可否会跟我一辈子？
笙儿，笙儿……
一声又一声，都是极尽温柔而又缱绻的语调，亦都是那个男人所给的。
时间久了，我似乎在他的眼里，也看到了很深很深的情意，那是曾经，在离的眼里闪现的。
日子一天天的近了，我却迟迟没有动手，不是因为害怕，而是我动摇了，这样深情如斯的男人，真的如离所说，是在演戏么？
若是如此，那么他真的太可怕了，分明长了一副顶好看的皮相，给人一种无害的感觉。
又是深夜，他合着眼，躺在我身旁的床上，发出轻轻的呼吸声。
最近，他似乎很忙，眉头总是微蹙着的，好看的脸上也总是带着倦意，身子一挨着床就很快能够入睡。
匕首，就在枕头下，我已经摸到了那冰冷的匕首柄，只要一下，他就会没命的，可是，我的手却颤抖了。
我从来都没有杀过人，就连看过那封信的兰儿，我都没有下的去手，她出宫了，得到了黄金百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