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2只土鸡

六月下旬的天气，让人感到那样的闷热和窒息，我又怀孕了，而且五个月了。我和所有女人一样，面临着同样的问题，怀着男孩就要，怀着女孩就流产或引产，几千年几百年遗留下来的封建思想，如蛀虫啃噬着女人的身心。
我从未因为自己怀孕而自豪过，从怀第一胎开始，我不知道什么是高兴，从一而终，我都是在惊慌和恐惧中，看到别的女人怀上了，男人当宝贝似的呵护着，想吃什么水果，只要说一声，男人就会马上买回来，我心里由衷的羡慕，甚至看到那画面就想流泪。
我的运气就是这么的不好，我心里开始恨老天爷对我的不公。
我对老公说生下来吧，他说：“先去照个B超吧。”于是我去照了，当医师告诉我又是女孩时，我最后的希望没了，我彻底失望了。等待我的又是恐怖的引产术，去年引产一个七个多月的女孩，我差点没命。到现在我知道我已经别无选择了。
我住进了妇产科病房，那是临时的病房，与生小孩产妇的病房隔着一条长长的走廊，像是把希望和绝望隔离开来，只有我一个产妇，到下午又来了三个。
“48号，到产房来打针。”医师站在门口喊。我跟随医师走进产房，换上拖鞋。医师说：“躺到病床上去，解开裤子。”我很害怕，医师用一块圆形且中间有个孔已消过毒的布盖在我的肚子上，并用棉签在我肚脐下面消毒。然后将一根长长的针扎进我的肚子里，通过胎膜将药水注入洋水里，时间是下午5点差7分，我感到自己好残忍，我仿佛犯了谋杀罪那般地恐惧！
第二天是端午节，早上老公和他姐，姐夫给我送来了早餐。他姐，姐夫今天放假，另外请了两天假照顾我。这是我再三要求老公，要不然我就不去引产。（因生女儿时，没有人照顾我，落得一身的病。）他姐姐去市场老乡那里买了粽子，4个，2。5元一个有肉的；1元1个有豆沙的。”
“49号，你也吃一个。”我给了一个给49床，开始她没人照顾。看她也才20岁的样子。男朋友上班去了，不过下午她要她男朋友请了一个护工，与她男朋友还磨了很多嘴皮子，花50元钱一天请了一个护工。
“你照了吗？”我问49床。
“我男朋友不让生下来，是个女孩。”她说话时很无奈。
中午12：35我肚子开始痛了。
下午50床、49床也开始痛了。只剩下51床还没痛。我们病房里只有四个引产的女人。
50床是梅州人，她老公陪着，小心的照顾着。她喊痛老公还为她揉揉肚子。我问她：“你是第二胎吗？怎么跑这么远来。”
“第一胎。我们那里不准做引产，来这里有熟人。”50床说。
“第一胎？几个月了？是女孩？”我问她。
“六个月了，是女孩。”
“你照准了？你可以要，多生一个。”
“他家里不同意。养不起，第一胎是男孩就要。”她很无奈。
“你是第二胎？”她问我。
“我去年引了一个。”
“你不要命了。”51床听了大声说。
“没办法，不引掉只有离婚，公婆不准。第一胎女儿也是不让生的，那时生下来，家里没有人来照顾，而且还不准我父母过来照顾。”
“你公婆太厉害了。”51床说。
晚上病房里只剩下我们四个女人，痛得都在呻吟着。我从床上爬起来，靠在椅子上，痛得找不到任何好的办法，就这样我一夜没睡。
第三天，痛了二十多个小时，进入产房是15：00，我几乎痛得快想死了，在观察室，我痛得这个床爬到那个床。最后在产房里痛了四个多小时，我知道凡是产房里的引产妇，都这样痛，医师也不会有任何办法，只冷冷地说，喊也没用，作深呼吸，把力气用在最后，想拉屎时再喊她。我想她是让我们给麻木了。
医师又去另外一个产房了，产房的医师是没有一个空闲的，每天这么多生小孩，引产的。
我无助地躺在手术台上，产妇只能靠自己将死在肚里的小孩痛出来，我又试着用尽全身力气，拼命地竭斯底里喊着，还是没有开宫。我全身湿完了，空调正对着我，没用力时感到冷气太大，冷得我对医师大喊关掉，用力时又直冒汗，大喊医师打开，我实在没办法控制这份痛。
我气馁了，我对医师大喊：“我痛死了，我怎样用力？”
“你不是生过小孩？”
“现在我不知道了。”医师要我想拉屎时用力但不能太大力。
医师仍然埋头记录着她的东西，也不看手术台上的我，我在心里恨她的冷漠。
“快，快，那间产房的产妇要生了。”医师又走了，只丢下我在手术台上呐喊，我心里想着别人的孩子多幸运。
我又试着用力，两手抓着手术台上的扶把，憋住气拼命地大喊。渐渐地像感到下面在拉屎。“医师，快过来，我痛得想拉屎。”我大喊，医师过来了，看了一下，要我再用力，只感到小孩的头挤出了，然后一股热热的水如决了堤的闸，从下面流出来，我感到一下子舒服了，18：35小孩终于出来了。医师说不要太大力会崩破的，要你用力时再用。再过了一会胎盘出来一半，医师用手伸进去，出来的胎盘不够完整。医师告诉我明天还要清宫。我问医师：“我可以看一下小孩吗？”
“不行，不准看。”医师冷冷地说。
“可以告诉我是男孩还是女孩吗？”
“你都不想要了，知道有什么用？”医师冷冷地说，我也没有办法啊！我好想爬起来看一下5个月的小孩长得什么模样，可我怎么也爬不起来。无力的躺在手术台上。眼睁睁地看着医师将小孩连同胎盘用胶袋包走了，像把我的心给带走了，那是我的骨肉，我为什么不能看一下？
躺在手术台上观察了二十多分钟。“妈呀，”隔壁传来49床痛苦的喊声。我知道她是头胎，头胎引产比什么都痛，女人！痛啊！谁来心痛你？此刻！
19：20医师要护工进来帮我穿好裤子扶我走出产房，产房离病房有一条长长的走廊，老公的姐姐在产房外等了我四个多小时。老公去外办事还没回来。姐姐见我全身湿完了痛得走不稳，急急地扶住我：“进去这么久，急死我了。”说完眼睛红红的。
躺在床上，我无力地想睡，姐姐流着泪说：“现在不要睡，会睡过去的，吃了东西晚上再睡。”
我无力睁开眼，子宫收缩，痛得我直喊。49床出来了，请的那个护工把她扶上床。她的男朋友到现在还没来。
50床接着出来了，由他老公扶着。他老公说：“再也不要引产了，是女儿也生下来。”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