撅棍

乘务员们都到楼上休息去了，我认真地看了看签到簿，还差一个副司机没有签到，或许是家里有事不能按时来？我狐疑着，他签到时间应该是20点之前，现在都快零点了，还没见他的影子，这个人是谁呢？怎么一点印象都没有，正寻思着，门“咣”地一声开了，一个黑黑的长得挺粗实的矮胖子闪了进来，也不从窗口登记，直接进了值班室，然后大刺刺地坐在了沙发上，点着了一棵烟，连吐了几个烟圈，把登记条交给我说：
“登记上，王奎。”说完就要上楼去。
我告诉他迟到了，给它登完记，叫他签字。
他一看我如实地给他写了不仅恼羞成怒：“说你知道我是谁不？”
“你是副司机王奎啊，这不刚登记完吗！”
“改了！写上没迟到！”
“明明迟到了怎么说没迟到？”
“你找死！”他突然照着我的脸上来一拳，出手挺狠。我的鼻子被打流血了，我跑到水房去洗，洗干净了我又回到值班室。
他翘着二郎腿，叼着烟，眯着眼睛看着我：“这回知道我是谁了吧？”
“你是藏獒？”
王奎笑了笑，点点头。
藏獒是王奎的绰号。他在段里是条棍，没人敢撅，腰里别着扁担横晃。
据说他为一个大款去讨账，欠钱家养个藏獒突然扥断了链子窜了上来，别人拔腿就跑，就在藏獒张嘴的一刹那，王奎把手迅速地伸到了藏獒的嘴里，并且狠狠地把藏獒的舌头薅了出来，藏獒嘴里流着血打着滚跑了，欠钱那小子一看都尿了裤子了，立刻还钱！于是王奎名声大噪，王奎变成了藏獒，全段几千号人没人敢惹，一年上不了几天班照样画考勤，一分钱不能少，而且他还认了段长为干爹，自己还开了个加油站，段里的柴油可没少卖给他，说是废油，其实都是新拉回来的机车用—２０号柴油，这小子脚踏两只船，名义上着班，实际干着自己的买卖，大家敢怒不敢言，谁惹得起啊？人家黑白两道都有人，要钱有钱，要势力有势力。
“就得如实填写，”我告诉藏獒，“今天碰到我算你倒霉，听说你在段里算条棍？老子就喜欢撅棍！”
藏獒乐啦：“呵呵，小子挺有种，你记也是白记，哪个当官的敢扣老子的钱？老子困了，下次再收拾你！”说着提着兜子要上楼。
我说：“慢!打完老子就想溜，没那么容易吧？”
“你也敢称老子？”藏獒怒目圆睁。
“对，屋子太小，出去比划比划？”
“嘿，好小子!走！”
我俩在室外大打出手。
藏獒很快就被我打翻在地，光嘴巴子就扇了他有几十个。
“好小子，你知道老子是谁吗？老子当兵时是全军散打冠军，就你这样的小毛贼老子算你十个也进不了老子跟前你信不？”
＂不信！＂
“啪啪！啪啪！”
“信了！信了！大哥饶了我吧，饶了我吧，我服你了！我服你了！”
“你刚才的做法是不是错了？”
“错了，错了，大哥，小弟错了，小弟给你赔礼，赔礼。”
嗨，杀人不过头点地，咱也不能逮住蛤蟆攥出尿来。我放他上楼去了。
过了一会，段党委贾副书记来查岗了，当他发现王奎迟到的记录时，沉吟半刻，说给他改了吧。
我说：“咋改？”
“正常出勤。”
我说：“不行，给他改了别人咋办？咱们得一视同仁啊！”
贾副书记严肃了：“你知道他外号叫啥吗？你知道他和段长是啥关系吗？”
“我知道。他叫藏獒，是咱们大段长的干儿子！”
“那你还招惹他？”
我说：“书记你放心好了，这些事我会处理好的……”
“呼，”送走了贾书记我长出了一口气：欺软怕硬，见风使舵，假公济私，国有企业在这些人手里还有好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