岳母护“丑”

我家“兔崽子”生下来就很难看，刚从手术室抱出来，护士让我看，我不想接，因为太“丑”。岳母重重打我后脑勺一下，骂到：“就你漂亮，你生下来说不定比他丑一千倍！”岳母接过这“丑”家伙，欣喜若狂，眼泪吧嗒吧嗒直往下滴。
儿子出来了，妻还躺在手术床上“缝”肚皮。那个脸象粉红核桃仁儿的“小东西”在岳母、岳父、大姨子的手上传来传去，弄得护士很不高兴。护士把那个小东西抱走了，我伸长脖子向手术室张望着，岳母和大姨子议论着如何漂亮、如何结实、如何声音洪亮。我对岳父说：“怎么会这么丑啊，会不会是抱错了？”岳父说：“生下来就这样儿，过几天就好了。”
我渴望已久的结果居然是这么一个“丑”家伙，自尊心真受不了。丑就丑吧，居然头发还没有我胳膊上的汗毛黑，脑袋大得也太过分了，会不会是“畸”形儿啊？我把我的疑虑说出来，遭到岳母一顿“臭骂”。大姨子安慰我，刚生出来都这样儿，“虎子”生出来比这还要“丑”。虎子是她的儿子，虎头虎脑，漂亮得和洋娃娃一样，我十二分喜爱。没有儿子的岁月，我经常带着“虎子”玩，享受着“见习父亲”的快乐，邻居都以为是我的儿子，我并不争辩“不是”。
妻回到病房养肚皮上的伤口，好几天了，岳母一想起来就骂我：“世界上就你漂亮？你娘生了你，是天使？”我只有傻呵呵地笑。岳母和大姨子说的没错儿，那个“丑”家伙确实一天一天在发生着变化，确实没有刚出来那么“丑”了。每次护士抱到病房来喂奶，我都看到有一些变化，在一天天“进化”，朝着顺眼的方向“进化”。我试探着问护士，有没有可能弄错，护士“杏眼”圆睁，笑嘻嘻道：“怎么可能啊？怎么可能弄错啊？你怀疑什么？”妻子对护士赔礼：“你别和这蠢货一般见识，他脑子进水了！”护士出去了，妻也把我赶出了病房，去过道尽头抽烟去了。
一岁多了，这小人儿确实变化不小，很可爱，美中不足就是眼睛小了一点儿。儿子学会了说话，我教他回答问题：“我们家谁最丑？”他手指自己的鼻子：“我最丑。”儿子丑得很自豪、很得意、很快乐，丑得满足，丑得幸福，因为他根本不懂“我最丑”的意思。到了岳母家，我们又玩谁最丑的提问回答游戏，全家人除了岳母，都乐翻了。舅舅更是乐此提问，毫不疲倦，过来过去都会提问：“谁最丑？”
儿子把“我最丑”当作口头禅，跑进厨房自豪地告诉外婆：“奶奶，我最丑！”
我父母不和我们居住在一个城市，只在妻坐月子的时候，母亲来伺候过一个月，随后留下保姆就回去上班了，儿子第一次正式和爷爷奶奶见面是在他十三岁的时候。儿子从小就将岳父岳母称呼“爷爷奶奶”，这样称呼，我是有着深远考虑的。担心将来儿子见到我的父母，叫不出口“爷爷奶奶”，免得我父母伤心。实践证明，我的决策是多么英明正确。
岳母企图对儿子“我最丑”的口语进行纠正：“爸爸坏，舅舅坏，不要说‘我最丑’，说‘我最漂亮’。”儿子不乐意：“不，奶奶，我最丑。”岳母手掂没有来得及放下的菜刀，冲出厨房，把我和大舅子一顿臭骂。吓得我们谁都不敢再玩这个提问游戏了。对岳母的认真，岳父笑嘻嘻说：“别惹你妈生气，不要再说了！其实，丑儿好养呢！”
儿子满周岁，有朋友来家祝贺。闲聊中，我说儿子很“丑”，朋友顺嘴说：“长开了就好了，长大会变的。”岳母偶然听到了，很严肃地追问朋友：“他现在不漂亮？你说，他哪儿丑了？你说出来！”朋友大窘，连连陪笑：“现在就很漂亮，现在就漂亮。不用等长大！现在就长开了！”妻打圆场：“妈，幼稚不幼稚啊？人家只是那么顺嘴一说而已！”岳母还是不依不饶：“我就要他说，现在哪儿不漂亮了？”
幸亏我的朋友“脸皮厚”，要不然，我会因儿子“丑”失去一个好朋友。过了几年，朋友都不敢再去岳母家与我会面，要见也在我自己家。并且还刻意提醒其他朋友，不能当着儿子姥姥的面说我儿子“丑”。弄的朋友在我面前也个个违心夸奖我的儿子“漂亮”，眼睛虽然小了一点，但“聚光”很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