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山
作者:访鹤时间:2025-04-11 15:34:22热度:0
导读:十八岁那年,我居住在山里。我对娘说去看山。娘说你就住在山里还看什么山啊。其实娘哪里知道,我哪里是去看山啊,我看的是风景。一走出那扇木栅门,我的脚就插上了翅膀,一阵旋风似的飞到了那座小山坡,然后就坐在那
十八岁那年,我居住在山里。我对娘说去看山。娘说你就住在山里还看什么山啊。其实娘哪里知道,我哪里是去看山啊,我看的是风景。
一走出那扇木栅门,我的脚就插上了翅膀,一阵旋风似的飞到了那座小山坡,然后就坐在那高高是山岩上看那条通往山外的石子路。正月里,一过小年,几十条结实的汉子就如骡子一样挑着担子出去了,麦穗黄了时,又都如骡子一样地挑着行李回来了;麦粒入仓了就又出去了,玉米金黄了又回来;秋梨完了再出去,直到腊月祭灶才赶回来。这样,我就会看到他们候鸟一样地在这条路上去去回回,只是和候鸟往返的季节正好翻了个个子。
而那些女人们则是守巣的鸟,坐在村头那棵老柿树底下,一根针线从春穿到夏、从秋引到冬,就这样季复一季、岁复一岁地走着,鱼尾纹该出的出了,头发该白的白了,肤色该黄的黄了,嗓子该苍老的苍老了,似乎一切如常,而唯一没有改变的并且越来越年轻的是那些目光,常常是因了男人。当男人把城市清仓大甩卖上挑拣的红红绿绿的衣服裹在女人身上,女人突出的部位膨胀出来时,男人的眼里就会泛出一种诡谲的光,血管里就有了潮水一样的冲撞,他们会如骡子一样地拼命地满足女人,拼命地干活,而女人的目光就会越来越有了光彩,尽管有的略有些昏黄,却多了些媚惑的风情,那时,女人们就如山里的花一样,格外撩人。
秋天的山如一个风韵十足的女人处处释放着饱满的热情。当风从斜阳氤氲的山坡上走下时,我看见栓子正挑了担子踏着橘红色的光晕从山路上走来,虽然在远处,也可以看到栓子那个子虎背熊腰似的壮实,几百斤的担子压在肩上走起路来仍能箭步如风,这样的男人就像骡子,是干活的好料,是山里女子眼中的极品。因此,当栓子一下子出现在山路上的时候总引起一些女人的骚动。而栓子是那种男人堆里撒野而见了女人就有点脸红的汉子,他越是这样,那些女人们越是喜欢逗他。
当栓子经过村头那些女人堆时,就有女人朝他亲昵地喊开了:栓子,来给嫂子瞅瞅,这趟出去回来给俺买了点啥?栓子朝那女人喂了三个孩子还依然咕嘟嘟的山包子扫了一眼,说了声我虎子哥给你买牛鞭了,接着就奸骂了一句:杏花儿,你就等着我虎子哥回来收拾你吧,然后嘿嘿一笑,脸色一红就低头朝前像逃离似的快步奔去,后面传来一阵笑声,那笑声里夹杂着一些浪浪的味道,让栓子心里一阵骚动的。
栓子这样骂着的时候,就朝那胡同拐去,只听哎哟一声,栓子的挑子掉在了地上,一只盛满了脏衣服的柳条篮子从胡同里扔了出来,随后就看见英子撞在栓子的怀里,栓子趔趄的身子正用两条粗壮的胳膊揽住了正要从自己怀里倾倒的英子……
栓子和英子是小学同桌同学,曾经为了桌子的三八分界,争得面红耳赤,如果不是老师从中吓唬,栓子差点仗着个儿大力气大就欺负个子矮小又瘦弱的英子。
英子圆睁了眼睛,搬起凳子离开座位时,丢下一句带火儿的话:臭石墩儿栓子,你欺负女同学,让你长大了打一辈子光棍。
栓子鼓起了眼珠子,掐着腰子:瘦麻杆儿英子,你以为你是麦地里的花儿啊,你栓子哥宁肯一辈子打光棍,也不娶你这瘦的一根麻杆儿似的野丫头。
英子咬牙切齿地怒斥:你臭臭石墩儿栓子以后再拿那蛤蟆眼瞟我,我就用锥子剜了它。
栓子瞪了瞪眼,故作轻松地道:嘿嘿,我这蛤蟆眼再不好也比你那细麻杆儿英子的小鸡眼儿好,看人都不敢睁大了。
英子竖起眉发誓说:我这一辈子都不会再看你。
栓子裂着嘴嬉笑道:你当你是香娘娘啊,我会一辈子去缠你吗?
英子眼里滚出了泪水,举起手中的凳子朝栓子砸去,憋着气喊:你——
栓子一把接住飞来的凳子,看着哭着跑出教室的英子笑着喊:哈哈,你就这点能耐,除了会砸人还会哭——
从此二人就仇人了,在路上碰见了,英子就朝栓子前“呸——”一声,狠狠地吐一口唾沫,说这是谁家茅坑里的石墩儿扔这里了,真是臭死个人啦。栓子则“哎哟”一声,也“呸——”一下,讥笑着说这是谁家茅坑里溅出的粪汤洒了一地呀。然后两人各自朝一边儿扭了脸,似乎对方眼里都长刺一样,谁看谁都害怕把自己的眼扎疼了。
那时,我和英子、栓子是五年级一班,这事后来就成了经典在同学们中间传开了。后来,英子和栓子就不上学了,也很少见它们了。
起先我坐在山坡上先看到栓子时,还没有意识想起他和英子的事,当看到栓子和英子撞了个满怀时,我才一下子闪出了当年他们俩人的模样,这时,英子已经已经出落得很丰满的大姑娘了,一条乌黑的辫子长长地垂到腰下,而栓子也壮实得成了个男子汉。
栓子听到一声“哎哟”的时候,英子已经从他的怀里脱出来了,英子整整衣服,把那乌黑的辫子往背后一甩,站直了发火骂道:你这人是咋整的,走路也不会看好,长个蛤蟆眼看啥呢——可话还没有说完,她便哎呀一声捂着口不出声了。
栓子站在哪里做着抱的姿势,似乎还抱着这个人撞到自己怀里的女人没放,正说着“对不起姑娘,没碰疼你吧——”,英子就甩过来那句话,这声音熟悉得让他也一下子怔住了,他仔细看了眼前这个女子就是自己这几年在外打工时经常给人讲起的鸡眼子麻杆儿英子,他突然觉得英子似乎就是自己日思夜念的女人一样,脸色刷地就红了,血管里一阵潮涌,那目光就如钉子一样一下子峁在了英子的一鼓一贴的鼓囔囔圆嘟嘟的小山丘上不动了。
英子定了神,也看到那被自己骂了六七年的栓子竟然出落得一表人才了,而且多了城里人的一些斯文儒气时,她也惊呆了。两个人几乎异口同声地同时喊出:
——蛤蟆眼?!
——小鸡眼?!
——石墩儿?!
——麻杆儿?!
英子一下子羞红了脸色低下头,然后匆匆地把散落在地上的衣服收拾进柳条篮子,撇下栓子跑开了。而栓子则一动不动地盯着英子的背影痴呆了好久,才收拾了挑子回家了……
这当儿,我也很兴奋,这下可有热闹看了。我站起来,想看看这对冤家到底会发生怎样的故事,结果全被英子的这一跑给扫淡了,这英子咋不还击了?而一个月后,我再回来时,我娘告诉我英子出嫁了,嫁给栓子了,我居然吃惊地想这英子和栓子是不是有些毛病或者傻子。
后来的几年里,我只要回来就站在山坡上对着那山路发呆,起先还是几十条结实的汉子如骡子一样挑着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