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梦

雨，连绵的雨似缠绵这大地，一日一日，舍不得离去，潮湿在墙角斑驳错落的生长，开出一簇簇暗黑阴郁的妖娆花朵，或者，像极了一个人头像的侧影，我躺在床上，不想出门，屋里的泡面已经吃的差不多了，洗了几天的衣服挂在阳台上，泛出潮湿的霉味，再不干我就没衣服穿了，我的睡衣似乎也侵染了湿气，裹在身体上，难受，早餐还没吃，饿了，打电话给秦，要他买早餐给我送过来，他不是我的男朋友是我的裙下之臣，从小学的时候就开始追我，抽着鼻涕送野花给我，我不屑一顾，或许我从小就比别的小孩成熟，我讨厌花，它们除了漂亮，其他一无是处，我说：“我花粉过敏。”那时候秦是个长的虎头虎脑的小男生，我不忍心伤害他。
他仍不死心，像变戏法似的从他的衣兜里掏出一个白色的小半月发夹，上面点缀着三朵粉嫩的小玫瑰花，是塑料的，他天真的说：“这个不会过敏，夹在你的头发上会很好看。”
“我不要，我从来不带戴这个，瞧，我是齐刘海，也用不着”我依然拒绝，他悻悻的收回。
上课的时候，他又拿了个大大的彩虹糖过来，用透明好看的卡通图案的胶纸包装着，里面一圈一圈七彩的糖饼，色彩明艳鲜活，像彩虹般梦幻可人，系口的地方是一个粉红的小小蝴蝶结，同桌的小倩看得口水都流出来了，而我却依然不为所动，我削着铅笔说：“我不喜欢吃甜的。”秦就彻底蔫了，他把彩虹糖送给了小倩。
“你那么好不如送我个橡皮擦吧？”我削好铅笔，看着躺在桌肚里快要用完的橡皮擦对秦说。
“我这就去买。”秦的眼里立刻有了光芒，旋风一样跑了出去。
“我只想跟你做朋友。”秦一脸战战兢兢的问。
“好啊！因为你送的橡皮擦，我很喜欢。”
“恩，那就好，我叫秦以博，你叫什么？”
“黍景，你叫我景就可以了。”
“恩，名字真好听，你以后也可以叫我秦，三个字，太难念。”
“恩，你走吧，我要画画了，别打搅我。”
“好的，你好好画，我踢球去了。”秦走了，我转身就扔掉了他新买的橡皮擦，继续用我的旧的，我是个固执的小孩，从那时起，不喜欢被施舍，哪怕是赠予，因为我是孤儿，从小没人疼也没人爱，孤单的成长，也学会在被赠予的时候微笑，“这是礼貌。”院长说，所以我学会，即使心里有大片大片阴暗茂盛的生长，也不要忘记微笑，哪怕一转身就化成悲伤。
我不知道我从哪里来，从小就开始恐慌并且坐立不安，看见不好的阴影，听见一点小声响就会不自觉的抱紧自己，我那么孤单，找不到人倾诉，敏锐的像一只猫，稍大一些的时候看到别的同龄的小孩喊，爸爸，就有一个中年男人走过来，把她举过头顶，喊妈妈就有一个中年女人过来买好冰糖葫芦和棉花糖，塞到她嘴里，而我什么也没有，不知道我的爸爸妈妈在哪里，长什么样，或许已经死了，所以我成了孤儿，一个人，孤孤单单的成长。
六岁的时候一个老人来孤儿院，她五十多岁，可看起来像六七十岁，她的皮肤皱的像树皮般错落有致，额头，眼角，颚下，手肘。。颧骨高高凸起，眼睛深陷浑浊，头发发白，牙齿黄而残缺不齐，没有人愿意被她收养，她像个专会吃小孩的巫婆，孤儿院里所有的小孩都怕她，看见她就逃散，或哭泣，我就定定的站在原地，等她来牵我，我不怕死，真的，我只是没有安全感，而她带给我生死的搏击，我期待迎战。
她领我回家，她也不吃小孩，我失策了，她只是一个普通老人，一生养了上百只流浪猫狗，临到快死了，想养个小孩，替她送终，于是她把所有的猫猫狗狗送人，为我收拾出住的地方，那是个老房子，墙和瓦都因年久失修显得斑驳并褪色，里面的家具简单而陈旧，一张红漆的床头柜，古董似的驻立在那里，床板是新的，床单也是新买的的粗糙的布料，上面绣一朵大红花，艳俗的土气，她欢喜的带我参观她为我准备的房间，地上一尘不染，只有那个古董的柜子让我憋闷，我害怕一拉开抽屉，里面就有一个绿头怪物跑出来。
“这是家里唯一值钱的家当，搬到你房里了。”她看我目不转睛的盯着柜子看，以为我对它有兴趣，于是解释说。
“你可以搬出去，它看起来比你还老，我不要。”我不满的说。
“这是我妈妈当年留给我的嫁妆，可是我终身未嫁，她死前仍耿耿于怀，最终硬塞给我。”
“我没必要听你的故事。”
“这不是故事，是真的 。”
“真也好，假也好，我用不着，我只要一个衣柜，装我的衣服。”
“会用的着的，我会送你上学，你要伏在上面写作业。”
就是这样一个老人，一个有故事的迂腐的老人，她希望通过领养我来改变我的人生，按她的方式，于是我开始上学了，我认识了秦，他不遗余力的对我好，讨好甚至巴结的感觉，我不讨厌他，只是习惯性的冷漠，秦说我的笑好看，却不知道那笑也是假装，她送我球鞋送我本子，送我洋娃娃，送我彩笔。。。我统统把它们扔到河里，第二天就骗他说弄丢了，他会很失落，然后闷闷不乐，可是有一天他还是发现了我的谎言，他看见我把他又重新买的蜡笔一支一支的扔进河里，像扔些无关紧要的东西，于是什么都明白了。
他骂我：“景是个坏心眼的丫头，恶毒的丫头，我攒下零花钱帮你买这买那，你全部都扔了。”
我朝他笑，不想解释，“爱送不送。”
“你就算不喜欢也不要扔掉。”
“不管喜不喜欢，我不需要你的施舍。”
“这是礼物，不是施舍。”
“都一样。”
“我再也不要跟你玩了，坏丫头。”秦咬牙切齿。
“随你便，”我面无表情的拍拍手离开，秦站在原地，我不知道最后是不是惹哭他了。

“叮叮。。”门铃响起，我去开，是秦，我饿得不行，回忆也被他的到来生生打断，他提着一壶热腾腾的骨头汤和几个袋子进来，边整理身上的雨水边说：“景，你是我收养的流浪猫吗？隔段时间让我送吃的。”
“少说废话，我饿了，没力气跟你贫。”
“恩，知道了，给你带来了你最爱吃的煎饼和糕点。”
“那骨头汤呢。”
“你是狗鼻子吧，那么灵敏。”
“给我。”我不管三七二十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