殇记十日
作者:三足能时间:2025-04-06 07:59:35热度:0
导读:序夏收后,乡村的路边总会遗落些麦粒,逢了雨水便发芽,葱茏茁壮的样子。秋季到来,寒霜初洒便夭亡了,并没一点收获,叫人扼腕。想来也属正常,它若秋生或春生命运便不如此了。是它自己不合天时吧。其实草木也罢人也
序
夏收后,乡村的路边总会遗落些麦粒,逢了雨水便发芽,葱茏茁壮的样子。秋季到来,寒霜初洒便夭亡了,并没一点收获,叫人扼腕。想来也属正常,它若秋生或春生命运便不如此了。是它自己不合天时吧。
其实草木也罢人也罢,俱是过客,一生一世,都要逢霜经雪。木秀于林风必摧之,各个生命都在艳羡生命的壮美,最早受到打击的却常是最优秀的。
南山的不才木,因了无为到是不老了。那不老的熬了岁月,沧也罢桑也好,在他们全不着意,世界也不着意他们,等同于无。到是那夭折的,搏击了诸般苦难,撞击了岁月,因了爱或什么而燃烧,使这世界悸动片刻,多出一片风景,丰艳了人们的眼眸,增加些饭后谈资。
闲谈过后也或者都忘却了吧。
世间灵异志怪的事并不鲜闻,细究起来均不大可信,亲历者更寥若晨星。其记述多是怀了某种昭然的心思,更让人全然不信了。
人的精神倒究是如何一回子事,科学研究至今也很难给一个确切答复,只大约说是一种生物电磁活动。于是就有人据此给鬼魂下定义:人生前有特别的冤屈,意念特别集中,其死后意念的电波还会留存一段时间。想来,假使鬼魂真的存在也不会具形,更不会对世界有什么实质影响吧。这俱是猜测,或许一切只有鬼魂们才有信词吧。
注:南山不才木即海南南山不老松,也叫龙血树,又叫不才树,才质疏松,树身中空,枝杆上都是窟窿,既不能做栋梁,又不能做烧柴,点着后只冒烟不起火,真是一无用处,所以称为不才。
一日:殇
乡村的夜,宁静而安详。从天顶到地上一体纯净透明黑色,就如同隔了黑色的纱。天上嵌着几颗暗淡的星,冷漠的眼一样眨着森冷的光,又若有若无。梦不就是这个样子吗?远处偶而传来一两声狺狺的狗吠,又复归于沉寂。
村子的后面,西北角上有三间砖包皮的破旧老屋,没有院墙。院里芜秽的草没了膝盖,屋里一支素蜡昏黄如豆,这就是我的祖居。
窗外黑漆漆的,一丝儿北风挂在檐角的几茎枯草上,丝儿若无的锐啸颤动着,逝于虚无。炊烟熏黑的梁檩在晦暗的烛焰下闪着油亮的光。烛焰淡黄里透着惨白,嘶嘶响着,是死神在走近还是生命在消耗?没有什么犹疑,没有什么留恋。生命的过程应该从容呀!热情燃尽后只剩毫无价值的灰烬吗?还有倦怠、虚脱,再无瓜葛、无拘无束地放浪。
屋角垂挂着残破凌乱布满灰尘形状古怪的蛛网。盛夏时节该是蚊虫的闹市吧,如今这般萧条。许明年夏季来临蚊虫聚集时,这里依然会罗网密布吧。
呵,父亲,父亲……
是你吗?我那苍老、愁苦、木讷的父亲,是你来了吗?你来看我吗?
您来陪我喝酒吗?您问那是什么?哦,安定,药片。儿子曾是大名鼎鼎的电视台记者、主持人,专门暴光那些坏蛋,我曾让多少贪官污吏睡不着觉呀!如今轮到我夜不能寐了。
母亲,不用再扇扇子了,还是摇您的纺车吧,我趴在纺车轮翼边就感到清凉了。枕着有节奏的“嗡嗡”声入睡是我长久以来的习惯了,清苦的日子被您纺得绵绵长长。如豆的油灯跳动着暗红的光焰,总把您的眼熏得红肿流泪。
来,父亲,这杯是您的,我陪您,干!
菜吗?没有,来个药片吧……
父亲,我好困呀!眼皮有千斤重。好想再睁开眼,蜡烛就要燃尽……
终于,黑暗淹没了所有光明……
父亲,您在抱我吗?我又躺您怀里了,很暖,很倦……
“爸爸,再讲个笑话吧,啊?”
“睡吧,不早了。”
“不,再讲一个,就一个,行吧?”
“一顿答,两顿答,把个老虎顿答死……”
“不行!这个都讲一万遍了,不听这个,听新的。”
“明儿跟爸爸去耕地,给你捡‘晌火转’。”(大豆虫的蛹)
“还让我牵牛呀?累死我……”
二日:父亲之死
秋,收获,欢乐的季节。
欢乐的背后呢?
田野里,果实采摘走了,余下满目荒凉。遭了践踏的秸秆奄奄一息,那境况还不如沟畔剑立的茅草。枣子被长杆打落,脆嫩的无辜又倔强的枝桠也遭了连坐之灾,原本昂然的风貌此刻破败的形同路乞。
失落,怅惋。
老天也有难肠事?淅沥着冰冷的雨泪。
我蜷缩在长途车尾部座上,眼前的一切很虚无,一点都不真实,魂魄仿佛留存在了北京,仍坠在其美的粉色温柔里。
“亲我一口!”
“不行!感觉不对,重来!”
“笨死了!你啃猪……啃山药呢?给洋鬼子出伕一样!蜻蜓点水,懂不?”
“还是我亲你吧,看着我干嘛?闭眼!你怎么这么别扭!……”
“我给你买条裤子,试试,我看帅不帅。”
“又给我买衣服,衣服不少了。”
“我愿意!管得着吗?要不你给我买,穷光蛋!德性!谁嫁给你谁瞎了眼,别总以为你小伙长得多帅,切……”
我向来搞不懂鲤鱼为什么要跳龙门,做鱼有什么不好?成了龙又怎样?岂不是迷失了自我吗?其美的父亲竟然是县长,我难道也要跃一次龙门?也许大哥是对的吧,否则父亲不会病倒吧。
车外飘荡着雾霭,水浸饱了所有郁悒,随便抓把空气都沾一手水。雨零零星星,脑子里纷纷乱乱,如路边经了霜遭了车轮碾压的芜草,又似一张白板,空空如也。只记得电话里,大哥痛骂着我,恨不得把我从电话里揪出暴打一通。是呀,父亲是因了我才被抓,我一个穷庄稼人和县长的女儿搞对象……
病重的父亲并没住在医院,躺在冰凉阴冷的家里。屋里凌乱狼籍,锅不是锅灶不是灶,没有刺鼻的药味,一股股臭烘烘带些咸腥的的骚臭的直呛咽喉。
大哥大嫂一个都不在。
父亲的叔叔我三爷爷坐在炕头。三爷爷大不父亲几岁,短短的头发短短的胡子都是雪白,连眉毛都是白的,古铜的皮肤,刀刻的皱纹,矍铄的精神。耿介、豁达,和父亲的迟钝木讷截然不同,却和父亲交好,爷俩直似一对好朋友。
父亲闭着眼,只有喘息,脸瘦削的不成形了。原以为早已流干的泪此刻又滂沱而下。我一步跨过去,只想抱着父亲痛哭,却被三爷爷止住,一声凄厉的嚎叫硬生生吞回,化做一串难咽的呜咽。
“公安局来抓你爹,我问是怎么回事,人家说是扰乱治安,我就说一个傻瓜样的人,一辈子连只蚂蚁也没踩死过多会扰乱治安来着……我就赶紧找你哥,你哥说准是为你的事,是县长……"三爷爷雪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