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喽

【世界上最令人牵肠挂肚的莫过于离愁了。骨肉相别，双方思念空对月，默然无语，愁肠百结，只恨无语诉肺腑，泪往心里流。】

坐在轿车内，看着窗外急速向后退却的树影，感受着拂面而过带着泥土气息的风，徐盛绩心潮澎湃。这是自己多么熟悉的气息啊！现在虽然仍距自己的家乡甚远，但他的心似乎已经飞回到了那个陪着他一起长大的家乡，看着他长大的父母乡亲身旁。那时候他是多么快活，多么无忧无虑，跟小伙伴赛跑时跑得是多么快，香喷喷的饭食吃得多么多。他的脑中犹如一架放映机不断地放出从前的一段段往事，什么公务啦、应酬啦，原本塞得他无法呼吸的事这时却一扫而空了。这时的他就像一位柴夫将柴火背到了家，将柴火从身上卸下来那般轻松与洒脱，什么压力、担子全没了，空气清新，呼吸顺畅，精神饱满，心情愉快。
这辆黑色的轿车在山间小道上七拐八弯，时而盘旋而上，时而绕山而下，很快夜幕就降临了。眼见银白色的月光铺撒在山间的每一寸土地上，远方的树木在微风中摇曳，星星点点般闪现出银白色的光斑，犹如挥着手的父老乡亲带着喜悦向他致以问候。他的心越发激动了，他能想得到父母亲们在见到他时是多么地热泪盈眶，自己是多么地欣慰。可是当他越发接近家乡时，他又开始不安起来了，自己常年在外，面对着一幢幢高楼大厦，会见着一个个西装领带，顿时一阵寒意又不知不觉地涌了上来，他抚摸着额头，似乎觉得自己又不熟悉起家乡来了。
漆黑的车厢内安安静静，汽车的隔音效果好，也没人讲一句话。司机小王微皱着眉头，一声不吭地开着车，他大概对此情景也颇为感同身受，或已将他乡当故乡，油然而生起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愫。不管怎么说，反正车内的两个人都安安静静地坐着，任由汽车把他们送到属于他们的地方。
结果很快就到了。汽车开进了村子，驶过了一间间土木结构的老房子，驶过了仍在为村里人服务的水井，也驶过了他从前的一段段往事，终于停在了自己的老家门前。
车外的风略带寒意，徐盛绩一下了车便裹紧了衣服，扫视着这儿他熟悉的一切，竟是如此地亲切。远处传来了犬吠声，不知是对远方游子的诚挚欢迎，还是对深夜造访的心存疑虑。家门内还亮着灯光，灯光照在徐盛绩巍然不动的脸上，却照不到他激情狂涌的心中。
不多时屋内传来了拖鞋声，乒乒乓乓的，脚步甚是疾快，接着是一阵嘈杂声，楼上的灯光陆续亮起，木门“吱吱呀呀”地打开，走出一对老夫老妻，一处们便喊道：“我儿回来啦！盛和，快下来，你哥回来啦！”
眼见着腿脚不便的父母深夜未眠，徐盛绩的心蓦然一阵感动，鼻子一酸，泪水直往眼中涌，缓缓走上前，保住了他父母，一时竟忘了打声招呼。
“爸、妈，你们……身体还好吗？”他哽咽道。
“好、好，一切都好……”母亲忙说道。
“可是我看爸走路……”
“那是他老毛病啦，孩子，不用担心！”
“……你们，又瘦了许多……我带来的东西你们……没吃？”他一阵心酸。
爸爸佝偻着背，声音嘶哑，一打手势说：“我们地里种的那些菜就够我们吃了，你弟弟还要载到县里头去卖，哪里吃得完？不用。”
“这可不行啊!爸爸。”徐盛绩焦急地说，一脸难过：“那些可都是营养品啊！吃了对身体好,你们不吃……有些人还吃不到呢！”
“盛绩啊，我们村里人不需要那些，我们就吃地里土生土长的，这样好。你看咱邻居还不是老当益壮么？身子骨多棒！”母亲抢着答道。
他仰头看了看这幢老祖宗留下的老房子，一个四合院，有一点难过，说：“我也叫你们搬去城里住，那儿条件好，要看病啊什么的也方便。”
“咳咳……”老头子一咳嗽，黝黑的脖子更瘦了：“别操心，咱土生土长，不用去城里，给你添麻烦……这儿习惯……咳咳……”
“爸……你看你都……”他叹了一口气说道。
“没事儿，孩子呀，你不用担心，都是老毛病……”母亲朝徐盛绩身后看了看，说：“这是你的朋友吗？”
那小王见状马上站上前来，笑着说道：“叔叔阿姨你们好。我是处长他的司机，叫王乐毅，”他两手一提，将许多大包小包的珍贵礼品递上前，说“处长他特别关心您老，时常都向我念叨您老的事，回来还非得叫我去买上这么些东西。我看到你们都挺好的，心里也高兴。”
母亲又嗔怪徐盛绩，说“我叫你甭带东西了，你又要带……好了好了，来来来，小王，快进屋里坐吧，外头冷！”母亲打着招呼，众人都走了进去。
徐盛和踏着木板楼梯“咚咚咚”地跑了下来，一见面便叫道：“哇！哥，门口那车够气派，怎么也得值好几十万吧？”
“一百……”小王刚要讲，徐盛绩忙给他皱了个眉头。徐盛绩就见他弟弟仍穿着老掉牙的毛衣，站起身并拿过一袋衣服给他：“盛和，我买了一些衣服你穿穿看合不合适？”
“哥，衣服……又给我？谢谢啊！”他伸出粗老的手一把抓住，双眼眯成一条线，喜道“对了，哥，你现在是处长了？”
“没什么，”他摆手道：“大官小官还不是都一个样？日子能过的去就行了，管他那么多呢！”
“这也是给咱祖宗扬眉啊！”母亲端上一盘水果叫他们吃：“多谢老祖宗保佑，咱家有这般风光，也是你爸和我三辈子修来的福啊！”
“这是您老应得的，生了个这么有上进心又懂事的孩子。”小王说。
母亲笑道：“你看小王多会讲话，你们兄弟俩啊，多向人家学习学习，懂吗？”
这一夜，家中几个人交谈得甚是愉快，真是欢愉嫌夜短，寂寞恨更长啊！老父亲不善言辞，脸上却一直浮现着笑容，他默默注视着徐盛绩，那个从小就顽劣不堪的坏小孩，今儿摇身一变，当上了处长级的任务，金表、西装、高档车，他成了老百姓顶礼膜拜的大人物了，老父亲打心里真想说一声：长大喽，我的小鬼！但与此同时，一股莫名的惆怅却涌上了他的心头，他敛起了笑容，心中有种说不出的感觉。
夜已深了，母亲招呼着大家赶紧去洗刷，老两口也回房休息去了。徐盛绩打好热水，将桶放在地上，再找一把椅子坐下，他的脸红彤彤的，余兴未消，满怀喜悦地把双脚伸入热水中。可一放入他便犯难了，只见那脚踩在桶底，竟全然无法伸直，他怎么放呀、踩呀，都觉得不舒服，不由得努起嘴巴，又想到城里头的温泉浴，多么舒适。但这年头也只是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