失了意识的疯狂
作者:衍句时间:2025-04-11 11:14:37热度:0
导读:“你知道一个人失去了意识后的疯狂是怎样的吗?”我曾经这样问过阿三。我记得那时我们都还是走起路来屁颠颠的小孩,每个人的鼻子前都挂着两道清亮的瀑布,嘴角都渗着两条小溪,而我们都可以在彼此凝视对方的时候看见
“你知道一个人失去了意识后的疯狂是怎样的吗?”我曾经这样问过阿三。我记得那时我们都还是走起路来屁颠颠的小孩,每个人的鼻子前都挂着两道清亮的瀑布,嘴角都渗着两条小溪,而我们都可以在彼此凝视对方的时候看见那样的自己,然后在静默两秒之后,用手捧了自己的水去泼对方。
我问这个问题的时候,阿三正忙着踩蚂蚁。他沿着老屋的墙角一圈一圈地打转,屁股蹶得老高,而嘴巴却几乎贴着了泥土。我在后面垂手站着,看着他寻找蚂蚁,看着他蹶得老高的屁股,把裤子绷得紧紧的,那些有皱纹的地方就像开了一朵花。我忍不住走上前好奇地踹了一脚。于是阿三便倒栽葱似的一头朝墙头撞了过去。但他随即爬起来,对着满脸惊愕的我“哇哇”大叫。我盯着他额头的淤青看了很久,忽然道:“你脚下有只蚂蚁,它刚从你屁股上爬下来。”他马上忘了那不快,欢呼了一声。
他用他的脚朝蚂蚁盖去,然后再在地上用力一擦,当地面上有淡淡的水痕出现时,他便用手摸摸鼻子,一幅心满意足的模样。然而他似乎没有听到我的问话,他转过身,又去寻蚂蚁踩去了。于是我不得不再大声重复了一遍。我看见阿三回过头,嘴唇上下颤动了几下,又转过头去了。我记得他有说了什么,但就是记不起他到底说了什么,于是关于这个问题的答案便以阿三嘴唇蠕动的形式变成图画,储存在我的记忆中了。
但在很多年以后,我又想起了这个问题,因为我不得不再去思索它、面对它,这时候,我们已是半只脚跨进二十岁的人了。阿三从一个脏屁孩变成了英俊勇武的大男孩,他的眼睛闪亮亮的,走起路来皮鞋“噔噔噔”地响。他找到了一个女朋友,比他小十岁。
关于他的那个女朋友,这其中还有段小插曲。也不知道是哪一天,哪一月,哪一年,为了哪一件事,从不喜欢逛街的阿三破例走在了大街上。那天他的心情很好,因为他的左边眉毛从早上醒来到现在都一直跳个不停,这是有好事要发生的预兆。讲不定天上会掉金子下来呢,他一边走,一边想,一边就出门溜达来了。他是清早出的门,也就是说他逛了整整一天了。他沿着大街小巷一遍一遍地走,直到走得脚都麻了,才放弃了这个梦想,现在,他正转身往回走。刚刚经过一家电影院门口,就有一个人走了过来,拦了他的路。阿三眉毛一扬,抬起头来就要发火。但他的火马上就熄了。拦他路的是个女孩,一个长得还不错的女孩。她劈头就一句:“你做我男朋友好吗?”阿三看了她一眼,道:“好啊。”于是两人便手牵手地去看电影了。
我想起这个问题去找他的时候,他不在,他的邻居告诉我他去杂货店打酱油去了。我说了声谢谢,便匆匆地往杂货店走。走到杂货店逛了一圈,没见到他,我便问柜台老板:“阿三刚来过这里吗?”柜台说:“是啊,他刚打了半瓶酱油走了。你找他有事吗?”我想: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于是便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了?”柜台说:“不知道。但他沿着这条街往下走了。”我说了声“谢谢”,便急急忙忙跨出店门,往下跑去。我来到一家卖酒的地方,我跑进店里转了一圈,回到柜台问:“刚才阿三有没有来过?”老板点头道:“是啊,他刚买了一瓶酒走了。你找他有事吗?”我想: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于是便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了?”老板说:“不知道。但他沿着这条街往下走了。”我说了声“谢谢”,便急急忙忙跨出店门,往下跑去。我跑到一家铁匠铺,我跑进去逛了一圈,回到熔铁炉前道:“刚才阿三有没有来过?”铁匠点头道:“是啊,他刚在我这磨了一把刀走了。你找他有事吗?”我想:我的事和你有什么关系啊?于是便道:“他有没有告诉你他去哪了?”老板说:“不知道。但他沿着这条街往下走了。”我说了声“谢谢”,便急急忙忙跨出铺门,往下跑去。我跑啊跑啊,终于快跑到这条街的尽头了,于是,我笑了。这条街的尽头是一个菜市场,黄昏时分买菜的人很少。于是我又跑进了这一块交易市场。我跑了一个又一个摊位,问了一遍又一遍“刚才阿三有没有来过”,只得到一个回答:“是啊,他刚买了XX走了。你找他有事吗?”所有人的回答让我穿梭于这个、那个摊位之中,只看见我弯下腰,然后飞速跑到另一个摊位。最后一个摊位的老板指着不远处一条岔开的道路,告诉我他看见阿三往那儿走了。于是我又沿着那条道往上跑去。我又一家一家地询问过去,每个人都给我相同的答案,那就是往上走,阿三刚来过了。我想拼命地往前走,但我的两条腿却像中了邪似的颤抖起来,任凭我怎么捶打它,就是用不上力气。于是我嘴唇颤抖地扶了墙一步一步向前挪,那两条腿就像两根软橡胶似的东歪西斜不听使唤。就在我累得半死的时候,突然听见背后有人模模糊糊地叫我。我一回头,马上就发现了同我一样,两腿发颤,扶着墙一步步走过来的阿三。我俩的眼睛都闪着光。他说:“我是沿着你的路追下来的。”我俩相互望着突然疯子一样趴在地上打起滚来。他指着前面说:“瞧,那片住宅区。从左侧到右侧,现在又回到原点了。”于是我俩便相互搀扶着一瘸一拐地回到了他家。稍微休息了一会儿,他便带着我又出去了。
那天是阿三的生日,一大群狐朋狗友在酒店里乌烟瘴气,阿三的女友也在场。桌子上全是一大桌的酒瓶,每个人的嘴里都叼着根牙签,手上夹一支燃烟,一排看过去都是此起彼伏的二郎腿山。我就坐在阿三身边。当我再提起那个困惑了我许多年的问题时,我看见阿三原本就很亮的眼睛更亮了。他盯着我看了很久,然后站起身,从桌上摸起一个啤酒瓶,大声叫嚷着朝女友头上砸落。我听见女友的凄惨哭叫划破了这一室的嘈杂。狐朋狗友们纷纷蹿起来,哈哈大笑,这一下,原本混乱的局面更混乱了。可遗憾的是,这次我又没听清阿三到底讲了什么,我只好看着阿三跳起来,把整个桌子掀了,然后掏出打火机,将桌布引燃。他们烧了整个酒店,我对我自己说,站得像根木头。人们潮水般往外跑,阿三跳起来拉住我往外拽。我听见自己又在问话了,但这次不再是那个问题,我问道:“你的女友呢,阿三?”“什么?”阿三的脸在火光中闪耀,“我根本没女朋友啊。”什么?我蒙了。
当我从床上醒来时,阿三已在监狱里蹲着了。这次事件,他被判了终身监禁。在监狱里,阿三是从不闲着的,他和所有的犯人斗殴,把小便一股脑儿地淋在斗败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