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网站首页 > 小说 > 文章内容


导读:梦境如虎,我们都不过是传递者——博尔赫兹一、电梯一关一开,始终停在一楼。你站在门口,十几分钟后才离开,你很清楚,自己根本不住这里。你往老城走去,夜很黑,偶尔能遇到晚归的人和车。你看到一座中学顶楼的时钟
梦境如虎,我们都不过是传递者——博尔赫兹

一、
电梯一关一开,始终停在一楼。你站在门口,十几分钟后才离开,你很清楚,自己根本不住这里。你往老城走去,夜很黑,偶尔能遇到晚归的人和车。你看到一座中学顶楼的时钟,时针指向九点。穿过东城河岸右边的路,你看到一扇开着的门,里面的灯光很亮。你还记得这里住着一位面部被严重烧伤的老人,五年前,你在东关邮局做邮递员,天天送一分当地的晚报给他。他似乎乐于看到你“嗵、嗵、嗵”跑进院子时的样子,每天上午都座在院子里的石桌旁,桌子上放着一个茶壶,你一度疑心那里面装的是酒,终于有一天他让你喝了一杯,你才确信是茶,很泔洌,来不及说谢谢就又去送下一户的报纸或者信件。你推开虚掩着的大门,院子里静悄悄的,你看到客厅里昏黄的灯光下,老人安详的靠在沙发上,电视开着,却没有声音。他扭过头来:说,哦,是你。他竟然还记得你,你很开心的笑了说,是我啊,您还记得我呢。是啊。老人说,你走后,我就没有再订报纸了,他们总是把报纸扔在门口的报箱里,我又常常忘了去拿。老了,字都看不清了。来,座吧。
你环视了一下四周,正中间的位置放着一个古旧的长桌子,灯光下看不清是黄褐色还是黧黑色,桌子的正上方,有几个镜框,看不清照片上面的人,似乎都是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影像。左边是老人座的沙发,右边摆着电视桌,茶几上放着几年前的那个茶壶和几个杯子。你座在老人的右手边,老人起身给你倒茶,你拦着了他说,谢谢,我不渴。
你说,我也住在老城里,这次路过这里,顺便进来看看您。老人说,好,你喜欢就来座座,没有其他的东西招呼你,茶是老伙计们送的,里屋还有书,我好多年都没翻过了,你可以随便拿着看。
你点了点头,他没再说话,你看着他,一如看到过世多年的父亲。你清楚的记得,他有一双黑边框的眼镜。每逢旧历除夕,就买来红纸和笔墨为乡亲们写对联,那应该是十几年前的事了吧。对于父亲的记忆,似乎就是方桌后面长着一幅学究模样的中年男人。他是一个沉默的人,你很难想像他站在讲堂上讲课的情境。
母亲做了很多好吃的,叫你回家去吃,你兴冲冲从外面跑回家。炸莲菜、丸子、炸薯片,小锅里煮着鸡子,大锅里是猪肉,你和两个姐姐说着笑着吃着闹着。吃完了以后,趁着热劲,你们在门口堆雪人,把周围的雪一点点的堆积起来,而后用冻红的手,用红纸点缀它的嘴唇,辣椒做它的鼻子,引来周围邻居家的小朋友们,围着雪人转啊叫啊,一群人跑向更远的地方,相互抛扔雪球。
好冷啊,你打了一个寒颤。你最先看到的是一片刺眼的光,而后才看到脸前的老人,那是一张奇丑的面孔。你的头枕在老人的腿上,他半靠在沙发上,你们就这样过了一夜。你赶紧起来,老人顿时也醒了。你不好意思的说,对不起,我怎么睡这了。老人说,昨天晚上,我在沙上睡着,醒时看到你躺在腿上,就没有叫醒你。你说,真抱谦,让你受累了。老人面无表情的说,没事。你说,大伯,我先回家了。以后有空过来看您,老人点了点头,起身送你到门外。
走出院子,你看到邻居家一个蹲在河边刷牙的女孩,她有些惊诧的看着你。你似乎瞪了她一眼,她又低下头认真刷自己的牙。
有一段,你喜欢看电影,你沉缅于那些光怪陆离的影像里,每晚看到自己睡着,每部电影都是断断续续的存在于你的记忆里。你似乎厌倦于生活本身。王家卫在《东邪西毒》上说,世间有一种醉生梦死的酒,人只要喝一杯,就可以忘记以前的事情。你觉得很好玩,有一次你很想喝,但是却找不到王家卫,他去了据说一个叫好莱坞的地方。离你愈远的事情,你愈记得清楚,你甚至记得四岁时的恐惧,那是一个黑脸女人的喝斥,过错也许在于你粗心的母亲,她把你带进了女厕所。后来,你一度不敢进所有的厕所,这个毛病一者困扰到读小学三年级。在这之前,你每次大小便都要跑很远的无人的旮旯里。醉生梦死酒至少可以这你忘却这段记忆,很不幸,你始终找不到这样一种酒。你还记得黄约师的那句话:人类,最大的痛苦就是记性太好。
你在一个卦摊前驻足。年轻的卜卦人,朝你笑了笑说,想看看么。你点了点头。报上自己的生辰八字,年轻人沉思了一下说:君乃童子命,前世奉道家,门前做扫地童子。一生际遇不凡,然运道平平,常见异物,若不找替身,惜会早死。你掏出小钞放在摊前,笑笑离去。年轻人在后面高喊,我家在景街有坛,你有空可去看看或可超度。
几日后,你在街角买了些水果,去那位老人家。他正在厨房做饭,看你过来,忙挥着手说,你在客厅等着,我做几个小菜,一起小喝几杯。看着热情的老人,你的心里顿时很温暖。在里屋,你看到一侧墙上,挂着几幅山水画,年代似乎有些久远,但有护膜隔着也不显古旧。书果上有一些书,你隐约间看到一些上世纪七八十年代的杂志和伟人的语录。不到半个小时,老人就在厨房叫你,能过来帮我端菜吗?你应声大步走过去。三菜一汤,荤素搭配,看起来很有食欲。老人拿出一瓶白酒,说,我们可以少喝一点。你笑着点头说,您要适量啊。
吃完饭,老人说,这到里很少有人过来,早些年逢春节,还有民政部门的同志过来看看,自从你姨过世后,就没有人再过来了,钱都打到银行,我需要买东西时才去取,我这个样子,其时别人来,我也怕吓到别人,前几年你送报纸时,我就对你印像很好,没想到你还会过来看我这个孤老头子。你说,一个人难免孤独,我过来,也许是为了我自己。大伯,能讲讲您的以前的吗?老人爽朗的笑了起来,你是想问我这脸是怎么烧伤的吧。我是赊店人,六七年,从新疆后团回来后,分配到洋县棉纺厂,当时这里人口不过数万,那里像现在从老城出去满眼的高楼大厦,像是到了外国。八零年冬厂里改造,几个建房工人晚上烤火,不小心引燃隔壁的建筑材料,那排房子离棉库最多二十米,我当时是护长队副队长,又是第一个发现的火情,当时拿着洗脸盆就冲了过去,而后,好多人都加入到了救火的队伍中,在大家的努力抢救下,终于把火扑灭。结束后才有人问我的脸怎么了,我还不知道怎么回事,只觉得痛疼难忍。到医院,医生说,不是烧伤,而是被火烤伤的。当时医疗条件落后,虽然医院也尽心给治疗了,但也只能是现在这样子。你听完,心里有一股崇敬油然而生,默默的点着头,说,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