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个老师的故事

（沈纪鸣•2007-7-31）
在我读中学的时候，我们（10）班的班主任，是一个数学老师，姓朱，名MX，她带了我们的前3年。
她的身体不好，本来不该当班主任，但是由于她事业心很强，而且她的先生是原教育局长，后来又作为老干部被结合到市革委会教育组，所以学校也只好由着她的性子当班主任。
由于我的数理化都不错，是学校唯一当过数理化3科科代表的学生。所以我很得朱老师的欣赏，在朱老师偶尔不能上课时，就代她讲课，还教3个班级呢。这事当时还被学校作为“红卫兵上讲台”的新生事物，大大的宣传了一阵子。
朱老师的儿女与我年纪相仿，加上上述事实，所以朱老师待我如子，有些不对其他同学说的话，都跟我说。我也常常到她家看看，以备她万一身体原因，随时叫我代课。同时她家就在学校宿舍楼，与上课地方很近，很方便往来。
但是朱老师不是故事的主角，故事的主角是另外的3位老师，两男一女。
这是一个真实的故事，发生在上世纪60年代末期。虽然故事的主角，目前都已经70多岁了，但为了他/她们的隐私，还是用代号为好。
第一位是个男老师，是在楼梯另一头（3）班的班主任，也是教数学的，他姓L，生得高大魁梧，有1米85，同学们私下都叫他“咸白鳓”。因为在本地话中，“咸”与“高”发同一个音；而白鳓是一种海水鱼，常常是腌了以后上市，吃起来很咸。
第二位是个女老师，是教音乐的，她姓Z，身高在1米72到1米75之间，长得丰满苗条，很美丽。
第三位是个男老师，是管学校后勤事务的，姓G，头脑很灵活，人缘很好，但是身高与他的姓氏完全不一样，只有1米6几。
Z是G的夫人，假如走在一起，女的比男的高10公分。Z老师倒是和L老师在一起的时候，特别般配。
同学们有风言风语传说他们之间有感情纠葛；而我也曾亲眼见过，有一次（3）班的同学上音乐课时瞎胡说，把Z老师弄哭了，结果她冲着闻讯而来的（3）班的班主任L老师，大发其火：说他不但自己没良心，连带的学生也是没良心的。
我把此事拿去问朱老师，结果被一顿训斥：“小孩子，心思要用在学习上，问老师的私事干什么？！”
1973年初，我高中毕业的时候，报名上山下乡。临行前，到朱老师家告别，其时朱老师已经病重而不上课了。她象妈妈一样，给我交代了很多走上社会以后要注意的事，还特别讲述了上面3位老师的故事，她说：
L和Z原来是一对儿，他们都不是福州本地人。当年他们一起分配进学校，感情很好，已经到了谈婚论嫁的地步，只是在等待学校论资排辈地分配住房。
1968年，L老师和Z老师将近30岁，而G老师30岁出头了。
当时，学校根据市教育局的统一安排，在郊区北峰办了分校，每个老师都要轮流一个学期，Z老师是第一批去的。可是另外一个音乐老师意外怀孕了，想跟人换一下，没人换。Z老师自告奋勇地替她了，这样一来，她就连续在山上呆了近一年，中间的寒假回老家去探亲。
而L老师当时很进步，想入党，加上教学很忙，因此他们俩几乎有将近一年没有见面，只是通过书信来往（当时山区没有电话，更没有手机）。
他们俩的家庭经济都很拮据，而L老师还要寄钱给老家。当时他们都处于年轻力壮的时候，饭都没吃饱（当时凭粮票购买粮食的哦）；加上要一起筹备结婚用品，所以舍不得花钱买别的东西吃，再说有钱也不一定买得到。
G老师是管学校后勤的，常常两头跑，因此L和Z的书信往来，常常就托他带。
有一次，L老师去外地开会，Z老师寄的信一直在G老师处放了好几天，一直到再次去分校时L老师还没回来。当时，据说是信封破了，G老师就拿出来看了一下，发现Z老师在信上面抱怨吃不饱，以及有饭有菜没鱼肉，造成肚子没油水更容易饿，云云。
G老师是本地人，家里相对比较殷实（而且当时还没有对象），于是就弄了一桶猪油盐（当时很流行哦），一大罐卤肉，还有一盒咸鱼，以L老师的名义带给了Z老师。他亲眼看到Z老师当时的高兴样子，后来，每次到分校都如法炮制了。
到了第二年，Z老师回来了。她在跟L老师交谈的时候，大大地夸奖了他，说他很懂得疼女朋友，还说他工资不高，又要给家里寄钱，自己也要注意营养，云云。
L老师很诧异，经过几番盘问，终于知道这是G老师所为。
于是，Z老师打算还这笔债。她估算了一下折合的人民币，觉得自己手头的现钱不够。因为为了筹备结婚，他和她的积蓄都有所安排了，所以也不愿意动用积蓄。于是，Z老师向L老师提出要一起还：“不还清这笔债，我没有心情与你结婚”。
可是，L老师认为没有必要那么急着还，甚至根本没有必要还，“因为那是G老师自愿的，而且是假借我的名义。”
于是，他们发生了争吵。争吵中，L老师说了一句他一辈子都后悔的话：“东西是你吃的，干吗要我来还钱？”
当时Z老师就气得哭着跑了出去，后来L老师赔礼道歉了好几次，还是没有得到原谅。
G老师听到了这事，跑来向Z老师公开道歉：“都是我惹的祸，我骗了你，我向你道歉。其实你根本不用还了，那是我自愿的。我是因为喜欢你才骗你的，我特别喜欢看你高兴时笑的样子。”
Z老师哭了一天一夜，第二天她作了一个惊人的决定，在教研室公开向大家宣布：要嫁给G老师，而且要马上结婚。“因为他是个负责任的男人。”
而L老师再后悔也没有用了，并且后来他也得不到学校的重用了。
朱老师向我说完了这些，她语重心长地跟我说：“纪鸣，你现在走向社会了，一定要记住，要做一个负责任的男人，遇到问题不要逃避、不要推托，要勇敢地面对，还要懂得体贴人，否则没有人会爱你，也没有人会相信你。”
我一辈子记住了朱老师的这句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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