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爱

（一）
丝毫容不了阳光的病房里，什么都是白色。就连那从白色被子里露出的小脸也是白色的，白得“过分”了点。
“爸，我什么时候能出院？”苍白的嘴唇缝隙里无力地挤出了这几个字。
“医生说不碍事的，过两天就能出院了。”父亲坐在床边，看着躺在病床上的女儿，僵硬的笑容，就好像用固体胶沾在脸上似的。
女儿看着父亲，父亲看着女儿。许久，父亲才说道：“叶子，爸回去给你炖些鸡汤。”
当病房门轻轻地关上的那一刻，两滴硕大的泪水悄然从眼角滑落。瘦弱的背影，悠长幽暗的走廊。

（二）
窗户开着，今天的风很大。白色的窗帘飞出了窗外，在窗外舞动着。
叶子半坐着身子，笑着说：“爸，你看窗帘，舞动的精灵。”
父亲转过身，连连点头应道。
忽而，叶子的脸上写满哀伤：白色的窗帘，白绫。

（三）
“爸爸，你不是说我过两天就能出院了吗？”依旧是那苍白的脸，依旧是那苍白的嘴唇。
父亲低着头给女儿喂着鸡汤，说道：“医生说你已经无大碍了，但为了安全起见，让你再留院观察几天。”
“噢。”叶子轻轻应道。
叶子心里想着：这鸡汤，喝得起吗？

（四）
叶子手里拿着一本书，问父亲：“爸，你觉不觉得徐志摩很傻？“
父亲疑惑地问道：“徐志摩傻。”
“恩。”叶子的声音很柔弱，她看着父亲苍老的脸，继续说道，“他不该爱上林徽因。既然爱上了，知道他们之间没有结果，就应该放弃。他也不该把那份爱，放在心头，放了十几年。他也不该因为这份没有结果的爱飞了天。”
父亲看着躺在病床上，脸已经瘦了一圈的女儿。抓着女儿的手，浅浅地笑着。
父亲不知道，叶子的心里也有一份爱，一份珍藏了很久的爱，就像当年的徐志摩。但叶子一直把这份爱放在心里。

（五）
叶子喝着父亲喂的鸡汤，淡淡地说道：“爸，我想回家。”
父亲没有说话，还是在喂叶子喝着鸡汤。好一会，父亲才说道：“恩。爸明天就带你回家。”
病房里静静地，静静地。寂静泄露了什么。叶子看着天花板，想着。

（六）
外面父亲和奶奶吵着，叶子安静地躺在床上听着。
叶子知道，她在家里就是累赘。是父亲和奶奶吵架的源头。她这才明白，原来她不应该活在这个世上。
许久，父亲才从屋外走进来。叶子脸上挂着笑，叫了声“爸爸”。

（七）
不知道睡了多久，叶子才无力地睁开眼睛。这几天不知道怎么的，叶子特别地想睡觉，想睡觉。
叶子刚睁开眼，就看见父亲兴奋地拿着封信说道：“叶子，我的好女儿。你的诗被星星诗刊录用了。”
叶子很高兴，很高兴。她心头的爱化成的诗歌，终于发表了。
诗歌是她的事业，诗歌里是她的爱情。那诗歌之外，生活中，那份真正的爱情呢？而自己心里默默暗恋的那个男人呢。

（八）
叶子躺在父亲的怀里，看着电视。电视正放着快乐男生总决赛。
叶子问父亲：“爸，你说今天他们两个，哪个会夺得冠军？”
父亲笑着说道：“爸今天第一次看这个节目，不知道。”
“我觉得应该是陈楚生。那个拿着吉他的就是陈楚生，他唱歌真得很好听，他吉他也弹得很好。而且她的人气也很高。我最喜欢的就是她那首《有没有人告诉你》。”叶子看着电视说道。
什么时候，有个男人在我面前，拿着吉他，在我面前为我唱歌。叶子想着。

（九）
叶子很高兴，陈楚生夺得了冠军。
她打开日记本，记下最美的一刻。写着写着，倦意铺天盖地袭来。昏昏沉沉中，她感觉到有个人坐在她床前很久。

（十）
婚纱店里，一个男人抱着一个女人走进来。婚纱店里老板问道：“先生，有什么需要帮助吗？”
“我们……我们想拍婚纱照。”男人看了看怀里的女人，然后对着老板说道。
老板困惑了，但又不好发问。当老板走进换衣间里，为女人换上婚纱的时候，老板轻轻地问道：“那个男人真的是你的丈夫吗？他怎么看上去很老很老啊，都能做你的父亲了。”
女人没有看老板，只是轻轻地说道：“他就是我的爸爸。”
老板惊讶地看了看面前穿上婚纱的女人，惊讶地不想再问下去。

（十一）
叶子幸福地躺在父亲的怀里，父亲抱着叶子。
父亲看着怀里的叶子，说道：“叶子，爸，不，现在我们结婚了，你现在是我的新娘了。我今天要带给你一个惊喜。”
说完，父亲抱着叶子，让叶子躺在沙发上。然后走进房里，很快，父亲从房间里拿出一把吉他，又搬了张凳坐在叶子的面前。边弹着吉他，边唱了起来。
父亲唱的歌曲，正是陈楚生的那首《有没有人告诉你》。

（十二）
叶子听着，听着。幸福地睡着了。
当她醒来的时候，父亲已经端了碗热腾腾的鸡汤，放在沙发旁的凳上。
叶子看着凳上放着的那本《徐志摩的前世今生》，肯定是父亲昨天看的，忘拿起来了。叶子又想起了那些诗歌，又想起了诗歌里那个暗恋了几年的男人。
叶子不禁叹道：“徐志摩啊，你没有我幸福。你爱了林徽因十几年，终究不能在一起。而我的爱，已经走进了我爱的那个男人的心里。”

（十三）
几天后，叶子走了，幸福地听着父亲弹得那首《有没有人告诉你》走了。
又过了好几天，田里又多了一座新坟。
其实叶子不是父亲亲生的女儿，叶子是父亲抱养的。叶子的养母在叶子十岁的时候就离开了人世。
父亲站在叶子的墓前，他的眼睛早已湿润，脸颊上还有残留的泪痕。
父亲又想起了《有没有人告诉你》那首歌曲的最后几句：“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里哭泣；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
叶子：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爱你——爱你胜过世间的所有。
有没有人曾在你日记哭泣——那夜看了你的日记，我才明白所有。
有没有人曾告诉你，我很在意，在意这座城市的距离——同在一个城市，很近的距离，又是很远的距离，我在外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