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春进行曲

鱼子

夏天的时候，鱼子的眼睛常常透出一种清澈到能看见倒影的亮。
男生都说鱼子很美，白皙的皮肤，红色的吊带衫在颈后扎一个清爽的蝴蝶结，蝴蝶绳一直穿过半裸的背垂到腰际，让人闻到青春的骚动在夏日阳光里挥发的气息。
她是这家酒吧的常客。从唱机里流泻出来的音乐是苏慧伦刚出道的老歌，《月历》《爱上飞鸟的女孩》，洁白的旋律穿透酒吧里奇异的五颜六色，停在一张张木头椅子上。鱼子有时喜欢和林江一起坐着，静静体会彼此眼睛后的温度，或者说些很孩子气的话，然后大胆又甜蜜地笑。

林江

酒吧的墙上爬着大片大片的绿色叶子，旁边贴着这里出名歌手的照片，他们都很年轻，都有一双富有激情的眼睛，那个爱穿黑色长T恤的男孩，是林江。他每次上台，充满节奏与霸气的RP有种骨子里的酷，喜欢他的美女如云。但他和鱼子最常在一起。
鱼子喜欢他的天赋。鱼子和音乐十年前就栓在一起。十岁的她，看着爸爸和一个年轻的女人走了，从此早熟的她有了一屋子唱片。音乐变成一种习惯，她不喜欢去看太多的现实，更愿意用心聆听。走路的时候，思考的时候，还有高考前日记中的杰伦，宝儿。她的歌声是大片阳光下闪着光泽的油菜花，是泥塘里的荷香，是直接在皮肤嘴唇上的抚摩。还有很重要的一点，音乐可以给单亲家庭的鱼子和她的妈妈金钱。她要活得比别的女生更美丽，更尊严。
林江的宿舍有种潮湿的味道。鱼子站在傍晚昏黄的光线中，柔软的身体像海底的水草。情欲的种子像豌豆蹦出母体，鱼子听见拥抱时身体里犹如舞台上动人的音乐。

秦编导

电视台的秦编导是林江的朋友。他的办公室明亮又随意，一如他得人。电视台没有想象中那么让人激动，只是一个目的个性都很鲜明的分工合作的空间。鱼子知道自己要什么。彩排时，化装师拉下鱼子的橡皮圈，电吹风使她长长的头发柔软又略凌乱。她像每一个初到这里的年轻女孩一样，乖巧但有双不安分的黑眼睛，刚设计的小烟熏妆，有种王菲的另类感。鱼子想象那个让很多人紧张怯场的黑镜头，觉得那是上帝将在明天为她盛开的玫瑰。
“有空喝茶吗。”秦编导轻轻搭住鱼子的肩膀，淡定的气质令人无法拒绝。
午夜的衣紫坊树影婆娑，月神拉着光线的琴弦立在叶梢上，石板摇晃着千百年流金岁月，上面跳跃着很多小银鱼。秦编导停下来：这里很美。
恩。鱼子有点激动。她生命深处因为即将成长而闪闪发亮。她忍不住唱了几句。是苏慧伦的LEMONTREE。“柠檬树开花的午后，新鲜的清香从透明的空气里飘散开来，阳光斜斜地照进来……”她一直很快乐，秦编导眼光一直没有离开她，不知什么时候他低沉的声音也和着她一起唱，在空气中好听地撞击。你有种无须取悦便让人喜欢的魅力，鱼子。

鱼子

秋天的时候，清爽的阳光在这个南方大学城上空流动，像一群橙色精灵轻舞飞扬。草坪上干干净净的女生，吐出草叶般灵动的英文，鱼子是很努力的，考四级是未来的门槛和身价。她的白天和黑夜因为梦想而孑然不同。夜晚的她会化身街头表情淡然妆容明丽的女子，去成为梧桐酒吧舞台上的一条音乐灵蛇。忙碌与现实的日子里，只有音乐是最本质的。唱歌的时候，心情慢慢浸透全身，心里和外界的事很多突然像海水一样连接起来，被包容，被穿透，变得平静。每隔一晚去唱三首歌，能拿到一百元。唱完有时要到星星酒吧等再赶一场，偶尔路途上她会一个人流连于观看这座城市太阳背面的表情。
学校里渐渐有她被包养的流言蜚语，直到看到电视歌手赛她怎样一关关坚持明亮与自我走到最后拿到第一名，异样眼光与窃窃私语才渐渐散去。妈妈很为她骄傲，她说因为有鱼子，她才有了希望，才没后悔当初跟了那个男人。
秦编导一直照顾她给她学习见识的机会，她很珍惜也很努力，台长让她以后到电视台实习。几个月，鱼子经历得很多，也成熟了很多，生活原本就是带刺的玫瑰，并且有时那些刺会扎进青春的灵魂。就在昨天，鱼子在蓝田酒吧（同性恋酒吧）看到了不该看的一幕。一个老男人的腿上有一只手在很有技巧地挑逗抚摩着，那是个年轻帅气的男人的手，背影有点眼熟。脸转过来，是秦编导。她无法形容当时心脏瞬间下坠与悲哀的感觉，旁边的老男人是台长。她想吐，想大哭一场，但只感到喉咙与眼睛的干涩。

关于爱情

今晚演唱完林江送她回学校。夜凉如水，灯火阑珊，林江的摩托车碾过路面发出清脆的马达声。鱼子坐在后面靠着林江。鱼子想象他们是七十年代日本电影中的杜丘与真由美策马驰骋幸福的街头。
鱼子，林江侧过头问。毕业后你会回去吗？
没有错觉和幸福街道。也许不会。广州一家唱片公司让我明天到他们那试唱，看看结果再说吧。
永远是明天。静默的风拂过鱼子和林江的脸，他们听得见对方心里的声音。关于爱情，对二十出头的他们来说只能是没有未来的游戏，就像在山的另一头开的烂漫春花，只能闻到花香在心底堆积久了有点腐朽的气息。就像童话里化成泡沫没有王子的美人鱼。
唉，鱼子轻轻抱紧林江。如果我是鱼，你做我心底的海洋吧。我爱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