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上你给的痛

一

我已不想再去想起，却又永远不会忘记。2004年的那个雪夜，白的雪，红的血，构成了一幅冰冷哀艳的画图，成为我耗尽一生都无法融化的场景。
浩是我的初恋男友，我们在秋天认识，在冬天深深相爱。城市的冬天，雪下得越来越少，所以，当那个冬天的第一场大雪降落的时候，每个人的脸上都写着兴奋。纷纷扬扬的大雪一直持续到了晚上还不停歇。草地上积了厚厚的一层雪，马路上的雪被过往的车辆压成了光溜溜的冰层。
踩着松软的积雪，我和浩手牵手散步在路上。路灯发出昏黄的灯光，更映衬出雪花飘舞的身姿。这样的天气，虽然寒冷，心却是暖的。公园的草地上，有许多大人和孩子在打雪仗，我们也加入了其中。
一番嬉闹之后，身上已经渗出汗珠。我突然冒出了一个奇特的念头，我对浩说，我想吃冰淇淋。浩说，你没搞错吧？这么冷的天！我说，没有，我就是想吃，因为我想体会一下冰加雪的滋味！
在浩面前，我一直都是任性的，而他，也总是会尽量满足我的要求。他用手拍了拍头发上的雪，说，好，你等着！马路对面有一个小凉亭，灯光从小小的玻璃窗中透出来。浩说，那里面一定卖冰淇淋吧，我去给你买！
浩转身就往马路对面跑。可是，让我没有想到的一幕发生了。我看到浩刚跑到马路中间的时候，一辆轿车驶了过来。光滑的路面上，司机踩了急刹车。我就那么眼睁睁地，看着浩被仍然急速前行的车子撞到了几十米之外！
我抱着躺在马路中间的浩，拼命喊着他的名字。他的头部有鲜血不断流出，渗入了冰雪之中。他睁开眼睛，看着我，分明有话要说，可还没有说出来，就又闭上了。等救护车来的时候，已经太迟了，浩就这样在转瞬之间离我而去。我没有哭，一直不断地对自己说要镇静，镇静！等做完笔录回到家时，整个人都已经虚脱，没有了知觉，更忘记了怎样去流泪。我用我的任性，亲手制造了这样一场惨剧。等到我想要流泪时，却已经哭不出来了。

二

浩的离去，给我的心蒙上了厚厚的阴影。那以后的一年里，我无时不刻不在自责。我辞掉了工作，把自己封闭在家中。过往的所有甜蜜，还有那个雪夜的景像，总是在深夜时分交织成一个恶梦，让我在惊醒之后头痛欲裂。我甚至想到了死，想追随浩而去。父母看出了我的心思，把家中所有的工具都藏了起来，而且我做任何事都要在他们的看管下进行，令我无从下手。
机会终于来了。朋友要过生日，到家中邀请我。父母自然是不同意的。奈何禁不住朋友的软磨硬泡，可能父母也觉得我困在家中太久了，借同学聚会的时机放松一下禁闭已久的心情也是好事。我自然也装出非常高兴的样子，没有人知道我高兴的真正理由。出门的时候，我将一瓶早已准备好的安眠药装进了口袋。
那是一场欢乐的聚会，每个人都开心地笑着快乐地举杯。席间有许多陌生的面孔，我不想多说话，眼前欢乐的场面对我来说如同一场真实的梦境。我心事迷离眼神飘忽。是时候了。我倒了一玻璃杯清水，动作迅速地将一把安眠药放入杯中，我要一饮而尽，然后，在无尽的睡梦中离开这个世界。
我以为没有人注意我。可是，我的一系列微小的动作，还是被一个陌生人看见了。他没有揭穿我，只是走到我身边，就在我要端杯的时候，他用一个看似很不经意的动作将玻璃杯打翻在地。伴着一声清脆的声响，许多双眼睛都看向了我们俩。他满脸谦意地冲大家一笑，然后把目光转向了我，脸上依然带着笑。我狠狠地瞪了他一眼，然后，端起一杯白酒一饮而尽。我想，这样醉死也未尝不可。
不知道过了多久，也不记得喝了多少，只觉得浑身绵软，手脚都好象不是自己的了，只剩下一点残存的清醒。有一个人把我扶上了车，然后，车子向着我家的方向开去。我摇下车窗，夜风凛凛，吹上我的脸，一下子清醒了许多。没错，开车的是那个陌生人，那个打翻了我的玻璃杯的男人。一瞬间，体内酒精翻涌，一股怒火也升了上来。我说，停车，停车！我跳下了车，发疯一般地冲他大吼大叫：你为什么要阻止我？我好不容易找到的机会就这样被你破坏了！
他不吱声，任凭我骂。骂够了，我的泪水也如决堤的洪水一般倾泻而出。这是自浩离开我以后，我第一次这么放声地大哭，也是第一次在别人面前流泪。看到如此伤心的我，他愣住了。等到我哭累了，他才小心翼翼地问我：你怎么了？为何这样难过？
我缓缓地抬起头，透过额前蓬乱的头发，看着夜色中这张陌生的脸孔。这是一张成熟男人的脸，在昏黄的灯光中，透出友善和俊朗。不知道哪里来的勇气，我竟然对他说出了所有的一切。这一年里的压抑和失落，伤心和脆弱，全都毫无保留地告诉了他。
他沉默了，不再说话。其实，一整晚，他的话都很少。要告别的时候，他说：把你的电话告诉我，可以吗？
没有想到，第二天下午，我就接到了他的电话。他说，我有东西要送给你，对你有用的，下楼来取吧。我犹豫着到底该不该接受他的东西。他会送我什么呢？他为什么要送我东西？带着一丝忐忑，我来到了楼下。原来，他给我的是一本书：《三毛传奇》。书的扉页上，有一段用钢笔写的字：我不能死，因为我饱尝了失去最亲、最爱的人的那种痛苦，如果我死了，那些爱我关心我的人也会像我一样痛苦，所以，我一定要在他们之后死去！
那一刻，我真的很感动。这一段话，让我瞬间明白了很多道理。是啊，这世上，还有那么多人在关心着我，我的父母，我的朋友，还有眼前这位并不熟悉的陌生人。为了这些关心我、爱着我的人，我也要好好活着。同时，我也感动于他的良苦用心。这一年里，我听过的劝慰的话太多了，早已经听厌了，他没有像别人那样劝我，而是用自己的方式，让我明白了许多，而且，不至于让我再一次想到浩。临别前，他说，你不应该这么忧郁，你应该像阳光一样灿烂！
就像他说的那样，从那以后，我的心情开始慢慢好了起来。初冬的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我的书桌上，原来，这倾斜的阳光，也是一道绝美的风景。我记住了他说的话，我和他，也开始从陌生渐渐变得熟悉。
为了让我尽快发泄自己那些不好的情绪，他经常带我去爬山。城西边那些我从来没有去过的山上，都留下了我们的足迹。在那些并不太高的空旷的山顶，我放开喉咙，尽情呐喊。有时候，他也会陪着我一起喊。喊够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