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夜紫雪

十二月夜寒彻骨，紫雪漫天飞舞。
天际微亮，凭栏远望的伊人莲步轻移，隐没一片无尽的黑暗，
这已是来到北驿的第六个年头了，自雪国灭亡后。
浅音犹记得那年十三岁。十三，失散。颠肺流离的十三。
灰色的眼瞳流光展耀，不愿回首的过往依稀浮现。
暮颜十七年，北驿颜帝邪恶的铁蹄踏遍雪国每一片土地。灼眼的鲜血浸染了雪溪的源头，雪溪成了血溪，悲伤的红绸，宣告一个世界的毁灭。
十三岁的浅音站在雪溪边，灰色的眼瞳毫无生气。就在刚刚，不远处的修罗场，那群恶魔杀死了浅音的至亲，滚烫的血液飞溅到浅音的裙摆上，绽开妖冶的罂粟。
明晃晃的尖刀举向浅音，寒风呼啸，不忍看这年轻生命的消逝。
心灰意冷，绝望的瞬间，修罗场闯入一抹纯白的身影。
“放她走。”
在画眉慌乱的拉扯中，他墨色的瞳，烙进了浅音心底。
灰蒙蒙的天空，紫雪突降，异象。
浅音如僵硬的木偶，直直摔向雪溪。
耳边，画眉的声音在回旋。
睁眼，原是梦靥。
启窗，画眉正极力阻拦墨瞳的主人。
请林公子避嫌。
玉带束发，一袭白衣。
三年前，他这般模样地与流落北驿街头的浅音再次相遇。
灰瞳遭遇墨瞳，毫无缘由的，浅音住进了他的府邸。
而明日，她将是他的妻。
光影交错，他已立在浅音面前。
“明日成婚，你是否还有未了心愿。”
“明年明日，雪溪放灯，庆生辰。”
他笑得温暖。
只有她懂，庆生为虚，祭魂为实。
“明日，颜帝将躬亲驾临。”
浅音颜色不变。
“浅音非浅音，西凛雪，雪国晽帝幺女。”
他浅笑。
“母上亦西凛氏，故我不杀雪国人。”
的确，一袭白衣，不染血迹。
翌日，府中张灯结彩，血红一片，浅音又回到失散的那年。
缓步走向喜堂，沾染剧毒的匕首在袖下期待嗜血。
端坐高堂者，今日便是我国仇家恨了结时。
行礼，浅音每每抬手，总被他抑制。
礼毕，颜帝召他书房会面。
“蒙君厚爱，躬亲驾临。”
他举杯。
“汝妻异样。”
颜帝回敬。
“内子西凛氏，雪国未绝皇裔。”
颜帝不语。
他笑得凛冽。
“今日，不该留者必死。”
窗外，浅音浑身僵硬，袖中毒匕颤栗。
背叛。出卖。悔恨。
扯去大红喜服，浅音一身素白。
推门直入，冰冷的白刃刺进他的胸膛。
大朵的罂粟在白衣纷飞的二人身上绽放。
他跪倒在地，笑得温暖。
门外，禁卫军的步伐逼近。
“画眉，随我速离此地，永不再来。”
浅音决然离去。
“明年今日，雪溪放灯。时间记得，一期一会……”
他的嘴角渗出紫血。
次年十二月，画眉采办年货归去。
“殿下，去年今日，公子敬颜帝鸠酒，今年今日，颜帝祭日。”
浅音登上高阁楼台，满城黄纸夹着紫雪翻飞。
“走，雪溪放灯，慰亡灵。”
溪水明澈，血色在七年里淡去。
“殿下！”
浅音回首，一片橘灯自远方漂来，绵延成海。
信手拈起一盏，内置锦帛。
“时间记得，一期一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