窗外那一片落叶

叶子走了，那夜无风。叶子走的时候悄然无声，就像思诚窗前的那一朵昙花，在那一夜悄悄地绽放，又悄悄地凋谢，只留下一缕淡淡的秋凉在思诚的梦里。
思诚周身一凉，沉重的思绪从手里那本余华先生的《活着》中跳跃出来。抬起头，刚好一阵清风正拂起窗上纱帘，白底纱帘上错落有致地散落着鲜红的梅花。透过纱帘，窗外明净高远的秋空像少女的眸子一样清澈，思诚原本被福贵闹得酸一阵苦一阵的心里略略有些好受了。放下手里的书，看看案上的钟表，差几分下午5点半了。思诚起身来到窗前。
此刻，那阵清风像匆匆过客一样，在思诚的窗前蜻蜓一般地稍作落足，便倏忽而去，只余下一丝从远方带来的野草的味道在纱帘上，静静地垂着。思诚伸手轻轻地撩起纱帘，看到一片落叶，他有些奇怪，刚刚入夏，怎么会有落叶，可偏偏在他眼前的分明就是一片落叶，而且，是一片没有丝毫生命痕迹的枯叶。
是哪一阵风把它带离了家乡？又把它遗忘在这里了？或是它本就是要在这广阔的天地间做个自由的使者？思诚的目光追着那片叶，心和它一起沉下去，心想，叶子该回来了。
窗外传来一阵嗒嗒的脚步声，思诚心想，真的准时啊，他看看手表，5点半整。叶子出现在他眼前，依旧是长发飘飘，思诚最喜欢女孩子秀发披肩的模样，从三楼向下望去，明亮的阳光在叶子的发上闪烁着，折射回思诚的眼里、心中，他好像嗅到了叶子发上醉人的清香，思诚朝窗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每天的这一刻，从叶子出现到她从思诚眼中消失，不过短短的一分钟，就是这一分钟带给思诚的遐想就足以让他站在窗前呆立半晌了。思诚与叶子是楼上楼下的邻居，他注意到叶子是他租住到这里不久，叶子在和她父母经历了一次惊天动地的吵架后，刚好思诚回家上楼，与匆匆向下跑的叶子撞了个满怀，他听见叶子低低地在他耳边说了声对不起，便闪过身跑下楼去，只余下一股少女特有发香在思诚的怀里。后来，他在读书闲暇之余凭窗远眺时，经常看见叶子，时间久了，叶子秀发披肩，婀娜多姿的样子便是深深地印在思诚的脑海里。
接下来的日子里，楼上的吵闹声几乎是两天一小吵，三天一大吵，透过厚厚的钢筋混凝土，思诚断断续续地听出个所以然了。原来，叶子是一个高三复习生，去年高考因为没有考上父母认为的理想高校而留校复习，而吵架的原动力，每一次都是因叶子的学习而起。叶子妈妈的音高和叶子爸爸的拳脚都足以与少林狮吼功和崆峒七伤拳比美，思诚常常这样想。
思诚有一颗年轻的心，刚刚涉足社会，所以，他能够深切地体会到叶子心中的无奈和痛苦。不知从什么时候起，思诚都会准时俯身窗台，默默地注视着叶子孤独的身影从自己窗下飘过。在思诚看来，那是个寂寞的灵魂，从不与人交流，身子挺得笔直，思诚在三楼，居高下望，看到的是个卓然不群的女孩子，特别是她那一肩的秀发，总是让思诚想起家乡草原上那清澈的泉水，款款从思诚心中流过。
叶子出现前的日子里，思诚正纠缠于爱人离去后的离愁别恨中，因为不能忍受原来那所屋子里残留的爱人的气味，才搬到这里来，原打算可以忘掉芸，忘掉芸的一切。可是，叶子的出现又勾起了他对芸的思念来，芸的那一头秀发又会时常地装饰思诚的梦境，每于此时，思诚都会挣扎着从梦境里挣脱出来，在黑暗中临窗而坐，看满天的星斗，看满地的月光，让夜凉从他周身的毛孔一丝丝地渗进去，啃噬他孤独而忧伤的心。思诚是个既敏感又忧郁的男人。
叶子从思诚的视线里消失已经有一会儿了，楼道里又响起熟悉的脚步声。思诚没有动地方，一抹金黄色温暖的阳光斜照在思诚的脸上，思诚心想，但愿叶子今天过得安安静静的才好。
窗上白底儿绣梅纱帘依旧静静地垂着，那抹投进思诚眼里的午后阳光，一下子让他想起什么来，他回过身，走向墙角的茶几，茶几上摆着一盆昙花，此时正是含苞欲放，思诚等待这盆昙花绽放已经很久了。其实，思诚等待的与其说是花的绽放，不如说——这盆昙花是芸送他的。思诚原本是不太侍弄花草的，这盆昙花芸搬来放在那里，初时也只是芸为它浇水施肥，思诚是很少顾及的。后来，芸不告而别，思诚睹物思人，伤心之下险些将它扔掉，只为一时的慵懒才留到了现在，兼之他于养花之道一窍不通，能做的也只是想起来为它浇些水而矣。谁知这盆昙花竟丝毫没有受女主人的离弃而衰败，相反，它却是翠色依旧，长势旺盛，不经意地竟含苞待发，这让思诚多少有些惊喜，他以为这是一种好兆头，他的生活会因此而迎来转机。
思诚轻轻地从茶几上抱起昙花，将它又轻轻地放在窗前，温暖的阳光照在它身上，思诚似乎能感觉得到，它内心深处的一种生命勃发的激情。不知道为什么，思诚忽然想起叶子来，那个长发飘飘的姑娘，思诚有些惘然。
这是一个多么美好的夜啊！如水的夜色照在思诚和正在舒展开花瓣的昙花上，微微拂动的纱帘使这一切变得更加迷离动人。思诚的心被眼前的情景所感染，不由得赞叹造物者的鬼斧神工。思诚想：恐怕也只有那些真正见过昙花一现的人才能体会到它的美丽，而这种美也正因为它的转瞬即逝，而另人在心底产生了一种惋惜的情绪吧！
“咣啷”一声，头顶一声巨响，打破了夜的静谧深沉，敲碎了思诚心里正在泛滥的感动。思诚的眉头一皱，下意识地脱口而出：“可怜的叶子！”
就像往常一样，楼上的吵闹声先是一片寂静，仿佛暴风雨来临前的寂静，思诚想，这大概是说教阶段吧！思诚闭上眼睛想像着叶子的父母苦口婆心，唾沫四溢的样子。过了很久的样子，楼上依旧是一片寂静，思诚睁开眼睛，有些诧异，即而长长地舒了一口气，暗暗笑自己有点自作多情了。
此刻，窗外的天空星光闪耀，窗里的昙花正经历着它生命最灿烂的时刻，倚在窗前的思诚刚刚把为叶子忧伤的眉头舒展，又在心头聚起对芸的思念来。
芸是他大学同学，两个人算得上一见钟情。芸是个性格开朗的女孩子，敢说敢笑敢爱，两个人在芸的轰轰烈烈的爱中开始，又在芸的无声无息地离开结束，思诚有时候常常觉得自己就像一艘随波逐流的叶子。
“你说，你到底想怎么样！”思诚的心又一次被狮吼功的音波所伤。
接着，声音断断续续地从上面一片一片地砸下来，一片比一片重，思诚的心随之越发的沉重。
“我们哪一点对不起你，从小到大……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