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尘中最深的眷恋
作者:硬壳时间:2025-04-16 01:30:58热度:0
导读:“你怎么才来呀?我都找你一个月了。”女人略有迟疑的目光,缓缓扫过医生乌云滚滚的唇,而洞悉地落入那双忙乱翻寻的手。须臾,女人徐缓地由心底长舒一口气,那神情俨然是在黎明的天幕瞅见了一缕霞光。女人接过切片报
“你怎么才来呀?我都找你一个月了。”女人略有迟疑的目光,缓缓扫过医生乌云滚滚的唇,而洞悉地落入那双忙乱翻寻的手。须臾,女人徐缓地由心底长舒一口气,那神情俨然是在黎明的天幕瞅见了一缕霞光。女人接过切片报告,不及打开,迅即卷起。尔后,朝医生展露一个淡得似远景的笑,没等医生说完,倏然转身,将医生急切的叮嘱和掩饰的叹息留在了身后。
女人不知道自己是怎样从十一楼走出的医院大门。湛蓝的高天和灼烧大地的阳光,一下子闯入女人眼眸。女人微敛起那双茫然而空洞的大眼睛,穿越熙熙攘攘的人群,走向医院人工湖畔的树荫。
风,从小湖对岸的树林摇曳而来,吹开一湖细细碎碎的褶皱。长椅上的女人,一动不动地低头盯着蜷缩在手心里的检验报告。聒噪的知了,这一刻也安静了下来,顺着叶的缝隙,觊觎女人静如瓷器的脸庞。午后的阳光滑泻在小湖的斜坡上,湖里一只离群的水鸭,躲在蓊郁的垂柳下,扬着长颈慵懒地朝女人张望几眼,静悄悄的四隅只有空气中的夏草味,萦绕雕像般的女人。许久许久一颗硕大的泪滴,从女人翻卷的睫毛上滑落,惊起女人波希米亚长裙上的小碎花,一片摇曳。
女人僵硬的手指,徐缓展开那份沉重似铁的报告。一切朝着预订的轨迹而行,但“乳腺癌,晚期。”那几个黑字依然带着刀刃似的寒光,愕然刺痛了女人的双目。
女人掏出手机,熟练地揾下一串数字,在拔出键上停顿0.01秒时,滂沱的泪,在手机上溅出一朵朵碎花。女人悚然而惊,是啊,十年了,我拿什么再拔打这个电话呢?
女人的眼前不禁浮现十年前的一幕。也是这样的夏天,也是这样的午后,医院小花园的香樟树荫下,蝉鸣起伏,阳光细碎。女人手握一卷孕检报告,绕过幽径而走向小桥流水中的一座小孤岛。清风流淌,夹杂着夏天的味道,掀动似墨的长发,轻涉的足音,轻巧似猫,女人婀娜颀长的身影飘逸而灵动。不多时,女人坐上了香樟下的石椅。报告上“阳性”两个字,从汗津津的手心沁进女人的眸子,浸出一片海。医院四隅的栀子花,瞬间在女人心底盛开,到处芬芳。女人望着沉寂的手机,甜蜜深呼吸后,摁下一长串数字。“嘟嘟”的长音响了一遍又一遍,再到“你所拨打的电话无人接听。”女人掀起的唇角,依稀浮现男人忙碌的样子。
女人打开身心,像等待一个拥抱似的倚上椅背。手不由得轻轻抚过自己的肚子,弹性而平实的触感,让女人不禁哑然失笑。幸福浩荡的女人,眼前满是气宇轩昂的男人。男人的温暖,男人的宠爱,还有那挺俊的鼻梁、玄黑的眸子、温厚的嘴唇、干净的笑容一一重叠再现。对,如果是儿子,最好全部像男人。像男人一样俊朗,更要有男人的宽厚。如果是女儿,最好长得像自己,但一定要拥有男人的智慧和涵容。女人美美地想着,甚至开始为孩子起名字。一个个推敲后,都不甚满意。女人莞尔一笑,这么艰难的工程还是留给孩子的爸爸吧。
浑然不觉,目力所及的落霞,如梦般铺陈半个天空。夕阳沿香樟树稠密的叶片,流泻而下,笼罩着池角的几株清莲。翘首远眺的女人竟也是一脸酡红。
《可以爱你真好》的彩铃骤然响起。女人撩了眼来电显示,湖泊似的明眸已是水波粼粼。那句亲爱的不及出口,男人从没有过的疲惫之极、暗哑之极的声音沉沉抵达耳堤。“我现在N市二院。今天上午去民政局的路上,发生了车祸。她还在抢救中,我没事。”
怔忪的女人说不出一句话,脸颊有温热的液体一泻而下,似决堤的海。
许久许久,男人听着女人渐渐细碎的啜泣,一句对不起,叹息似的徐徐钻入女人耳蜗。蓦然一惊,时空交错般女人眼前浮现一张痛楚和不安的脸。女人使劲拭去不绝的泪水,窘涩而坚毅地说,“不,对不起的是我,我不该应允你回去离婚的。是我对不起你们和你们的孩子。你一定要请医生极力抢救她啊!”男人略一迟疑后说,“那我进去了。好好照顾自己,别担心,一切有我咧。挂了。”
女人倏然转身,不及回家带上行李,直奔N市。
在万籁俱寂、灯火疑惑时,女人抵达N市二院。
沉寂的走廊,视线过处毫无人迹。女人沉重的步履,乱了各个病房传出的有序的机器声。女人站在长廊转角,看着重症监护室门口重叠的人影,视线不由得凌乱起来。
急速逡巡,女人透过躁动的人影,看见坐在一角的紧紧搂着儿子的男人。怔怔地望着眼前深爱的男人,女人甚至可以感觉到那带着青草味的温热呼吸。女人仿佛被点了魔咒般,站在几步之外,就那么无奈而心痛地看着胜似自己生命的人。这时,男人怀中七岁的儿子不安分地用嘶哑的声音哭喊开来,“爸爸,我要妈妈!”“噢,睡吧,睡吧。”男人在儿子后背拍着拍着,蓦地将脸深深埋进了儿子的胸口。
逐有人上前拍起男人的肩膀。
等再次在人影中望见男人时,女人竟从他眸中捕捉到浅浅的泪光。女人手足无措地站在几步之遥,将男人眸中的哀伤与自责尽收眼底。她在落下泪的那一刻,毅然转身,走进了苍茫夜色。
在得到脱离生命危险的消息后,女人停了手机,带着愧疚、牵挂、决绝和简单的行李,还有一份蕴含的新希望,离开了M市,离开了优裕的工作。一个人的离开,一如一个人的到来,无声无息。
女人乘十几个小时的车,只身来到了千里之外的H市。安顿下来后,女人找了一份幼儿园的工作。每天以孩子们的笑,感知那枚小生命的蓬勃;以孩子们的纯真,静静等待小生命的到来。
深秋的一天,幼儿园组织孩子们秋游。一个顽皮的小男孩,爬上了一截残墙,另一位老师看着小男孩摇摇欲坠的样子,一声惊呼脱口而出。受惊的小男孩失足从高高的老墙上,似落鸟般径直坠落,一旁的女人毫不迟疑地冲了上去。一个踉跄,一股巨大的冲击力,迅即将女人震倒在地。地上的女人双手高擎着小男孩,血却浸染了那件棉质长裙。
就这样,女人痛失自己孕育了四个多月的小生命。那一刻,女人的眼神像失去太阳的天空,空洞而茫然。
出院后,女人疯了般来到男人的城市。
一天,女人远远地立在树丛后,看男人和儿子一人一只扶手推着轮椅,从夕阳中走来。男人细碎的头发,和整个人如同镀上了一层霞光,泛着动人心魄的光芒。只一眼,女人心跳加剧,呼吸,紊乱地冲入夕阳。渐行渐近的那张脸,逐沁入女人玄黑的瞳仁,连毛孔里沉默的相思都清晰可见。屏息静气,长久地,女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