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节怪梦

清明节第二天早上，眼看上班要迟到了，我吻了一下沉浸在睡梦中的小梅，驱车赶往单位。父亲去世三年了，音容笑貌仍历历在目。小时候家境不好，父亲凭精明和不服输的劲，终于使全家过上了富裕的生活。我研究生毕业后被安排进市民政局，还未回馈他的养育之恩，他便因劳累过度而过早的离开了人世。他走时那样安详，那样放心。如今我也有了自己幸福的家庭，愈觉将我领入生命的那人的伟大。每个清明，我必去拜祭他老人家，昨天却惭愧的很，没抽出时间。

如果不是局里突然地一项决议，如果不是投诉信如雪片般飞来，我们原可以放个假的。我依稀记得昨天很晚才回到家，不知不觉的睡下，可能日有所思，夜有所梦，我就做了一个奇怪的梦：

我驱车行驶在去往郊区公墓的路上，夕阳的霞光映在路边的青山上，不少车辆迎面而过。到了墓园外，眼看要关门了，我给了守门人一些好处，并保证说：“一会儿就好。”当我步入墓园，西天只余下一丝嫣红，晚风吹得人打了个激灵。我记得白天的墓园依山傍水，风景如画，夜晚却峭楞楞、阴森森的，有些怕人。因为每年只来看父亲一回，所以说什么也不能打退堂鼓。赫然间发现墓园里有三三两两的人影，好似在收拾祭品，我想是晚走的扫墓人。可愈往里走愈觉不对，原本三三两两的人影渐渐地多了起来，一会儿已汇成了一股人流。我恐惧极了，两腿像注满了铅，心想：“这些是什么人，鬼鬼祟祟，是人是鬼？”我看到有的人在打点行装，有的人在互相道别，有的人在谈论关于“二十年”的什么事。我看到他们有的身上有各种致命的伤口，有的身上有溃烂，眼神空洞，望着你，令你不寒而栗。我置身于不明的群体里，附近唯有我一个生人，来时的路也挤满了……鬼魂！我真不愿承认这点，如果他们真的是鬼魂——看起来确实是——我希望昔日的父亲能认出我来，护送我安全的出去，像他生前给我的关怀一样。很快，我看到鬼魂们压根不关心我，它们只好奇的瞟我一眼，继续忙碌自己的事。我不觉有些胆大，听到他们提起“民政局”字眼时忿忿不平的样子，我想自己最好不要标明身份。

许多鬼魂结伙拉伴地向墓园外走去，“难道是出去抓活人？想想自己完好无损，便打消了这个想法。”我注意到它们有的抱着自己的骨灰盒，有的背着包袱（从包袱里露出冥币等），有的居然背着自己的墓碑……它们服饰各异，有的光鲜、有的破烂，但许多鬼头上都缠着类似吉普赛人的头巾。我后悔我的多嘴，因为当我看到一个枯瘦的老头身上的包袱里掉出了几沓冥币，我失口喊道：“大爷，你的钱丢了。”那老头回过头望我，哎呀，他的模样甭提多吓人了，为了照顾读者的感受，我还是不要描写了。那老头如是说：“谢谢你啊，小伙子。”老头坐在一块墓碑上（墓碑的主人已经先一步走了）捶着腿说：“可天都这么晚了，你怎么还留在这里啊，真大胆！”我说：“是这样的，单位下班太晚了，但为了来看看我的父亲，我只好在这时候来了。”老头赞许的看着我，如梦般的手滑过我的肩膀，说：“孝子啊，真不多见!”我趁机继续和他攀谈，以便寻出个所以然，问道：“大爷，你们这是在做什么啊？难道这里住的不舒服，要搬出去吗？看你们的样子不像去旅游啊！”

老头空洞的眼神望着地面，叹了一口气，无奈地说：“我在这里住了二十年了，小伙子，对这片土地有感情了，就算它不像你看到的这么漂亮，我仍会像热爱生前的故乡一样地热爱它。还有这儿的邻居，都是些好人，生前可能为了自己的利益做过坏事，来这以后都改了，因为谁去计较坟墓里的那点利益呢？大家彼此照应着很开心。你可能还不知道，民政局刚刚下了通知……”我抬起头，“哦”了一声。老头继续说：“谁喜欢死了还到处漂泊。可是没有办法啊。我生前积极响应党的号召，拆迁时也顺应大局的搬了出去，难道死了就不顺应了吗？”我说：“您的孩子不愿意为您掏这点钱吗？”那老头诧异道：“小伙子，你是做什么工作的？肯定很有钱吧？”

我连忙说：“没有没有，我只是在一家小单位上班，收入并不高。”那老头说：“十几二十万可不是小数啊。儿子倒舍得花钱，可我死都死了，怎么好麻烦他每隔二十年花这么多的钱啊。话说他的房贷现在都还没还完了。坚决不行，说什么我也不在这住了！大家伙也存着和我一样的想法，我们这里没有大富翁，大富翁都住豪宅呢。”我说：“那你们这是要搬到哪去呢？还有地方吗？”

老头说：“对了，我可不能多说了，去晚了说不定真没地方了。邻居老王说他农村亲戚家村子里的坟地大着呢，让我们搬到那里去。不过我看悬，毕竟人这么多。好了，不说了，我走了。”

告别了老头蹒跚的背影，我感慨良多，另外没想到鬼魂一点不可怕，还颇有人情味的呢。我顺着路找到父亲的墓碑，没看到父亲，我便敲了敲他墓碑，就像敲门一样。这一方法果然没错，只见从墓碑后闪出一个人影来，身材面貌，赫然是父亲。父亲见了我却不像我这么兴奋，他惊异的呆在原地，空洞洞的眼睛好似在流泪，喊道：“天啊，我上辈子做了什么孽，儿子跟着我进入了坟墓。”我说：“爸爸，你误会了。不要难道，我活的好好的呢，不信你摸摸看！这不今天是清明节嘛，我特地来看你。你在这过的好吗？别的鬼有没有欺负你？”父亲伸出如梦的手，抚摸着我的脸颊说：“赶快回去吧，今天不太平啊。我过的很好，只是看你瘦了。工作很累吧？对了，娶媳妇了没有？”我说：“娶了，改天领来让你看看——假若白天看不到鬼影的话。”父亲说：“那生小子了没有？”我说：“还没呢，正在努力。”父亲喜笑颜看（如果注意观察的话还是能看出的），说：“看到你这样我就满足了。这里的街坊都挺好的，我在这里很舒坦，刚才还在打麻将呢。我交代你一事：一会出去时啥也别说，尤其不能透露你所在的单位。虽然这里的街坊都挺和善，但我不担保他们知道你的身份后仍能保证你的人身安全。”我说：“我懂，来的路上就有人问过我。我只说在一家小单位上班。”父亲赞叹道：“不愧是我的儿子。”

父亲把我送到大门口，我看到刚才离去的那些鬼魂大部分都陆续地回来了。一条消息在鬼魂中间炸开了锅，原来一开始要迁的地方都住满了，在多一